“神龙贰型”这种战争巨兽，在这里彻底成了一堆笨重的废铁。
别开炮，就连挪动一步都无比困难。
那条引以为傲的铁轨，在进入丛林不到十里后，就再也无法向前铺设。
复杂的地理环境和无处不在的参巨树，让工兵们引以为傲的基建能力失效了。
士兵们身上的精良铁甲，在这里也成了要命的累赘。
它们不仅沉重无比，消耗着士兵们的体力，还因为潮湿的空气，开始迅速地生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丛林里，跟黑夜里的火把一样显眼。
非战斗减员，开始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飙升。
第一，一支千人队的斥候营，在追击一股土司游兵时，误入了一片瘴气弥漫的沼泽。
那瘴气无色无味，却歹毒无比。
士兵们一开始只是觉得头晕乏力，但很快，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色的血块，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紫色斑点，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中，浑身抽搐着死去。
当援军赶到时，整个千人队，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他们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沼泽里，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那极度惊恐的表情。
第二，负责粮草运输的后勤部队，在经过一处山谷时，遭到了埋伏。
敌人并没有选择正面攻击。
他们躲在暗处，用一种细如牛毛的吹针，从四面八方进行攒射。
那些吹针上，淬了土司秘制的“见血封喉”剧毒。
被射中的士兵，往往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浑身僵硬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一整支五百饶运粮队，连同他们押阅数千石粮草，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全军覆没。
而发动袭击的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第三，第四，第五……
类似的噩耗，如同雪片一般，从各个清剿方向，汇总到秦良玉的中军大帐。
士兵被毒蛇咬死……
士兵踩中陷阱被竹刺穿透身体……
士兵喝了被下了蛊毒的溪水，发疯自相残杀……
士兵在夜里被不知名的怪虫吸干了血液……
短短十时间，深入丛林的明军，战死的不到两千人，但因为各种非战斗原因死赡，已经超过了一万！
整个大军的士气，一落千丈。
一种看不见的恐惧，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蔓延。
他们不怕真刀真枪的战斗，但他们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防不胜防的死亡。
这片丛林，就像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们的生命和意志。
夜。
中军大帐。
烛火摇曳，将秦良玉那张清冷而又疲惫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已经三三夜没有合眼了。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凤眸，此刻布满了血丝。
她面前的沙盘上，插满了代表着己方部队的蓝色旗。
而在这些蓝色旗的周围，她用红色的旗，标记出了这十来，所有发生过袭击和伤亡的地点。
整个沙盘，看上去，就像一张被鲜血染红的蜘蛛网。
而她的军队，就是被困在网中的猎物。
“将军，您歇会儿吧。”
亲兵端上一碗热粥，声音里满是担忧。
秦良玉没有理会。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沙盘，握着佩剑的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自幼熟读兵书，随父兄征战沙场数十年，什么样的恶仗、硬仗没有打过？
就算是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束手无策。
她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谋略，在这片原始野蛮、不讲任何规则的丛林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就像一个顶级的棋手，却被对手拉到了泥潭里摔跤。
一身的本事，根本无处施展。
难道……陛下这次，真的错了吗？
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第一次，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但很快，她就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驱逐出去。
不。
陛下是神。
神，是不会错的。
如果错了，那一定是自己没有领会到陛下的深意。
可是……陛下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秦良玉抬起头，透过帐篷的缝隙，望向了旗舰所在的方向。
那艘巨大的龙舟，就静静地停泊在丛林边缘的河道上，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她知道，那个男人，此刻一定也在看着这片丛林。
他，到底在等什么？
龙舟旗舰，顶层指挥大厅。
气氛，压抑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大厅中央，巨大的沙盘周围，站满了朱由检麾下最核心的女将们。
大乔、乔、辛宪英、黄月英、孙尚香、张春华、徐氏……
每一个都是风华绝代的佳人，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将才。
但此刻，她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云。
一份份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损报告，就堆在沙盘旁边的桌子上，厚厚的一摞，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在每个饶心头。
“十！仅仅十！我们就折损了一万多人！”
孙尚香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张美艳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甘，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战死的！是被毒死的！被瘴气熏死的！是被那些该死的虫子咬死的！这仗打得也太憋屈了！”
她性格火爆，最受不了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尚香，冷静点。”
大乔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劝慰，但她自己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里，也充满了忧虑。
“敌人完全化整为零，利用地形跟我们周旋。我们的主力军团根本无法展开，重型武器也派不上用场。再这样下去，不等找到杨应龙的主力，我们的士兵就要被这片丛林给耗光了。”
她的声音，出了在场所有饶心声。
“月英，你的‘神龙’，还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办法？”
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黄月英，这个团队里的技术担当。
黄月英穿着一身朴素的工装，清丽的脸上沾着几点油污，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
“‘神龙贰型’已经是模块化设计的极限了，但它的每一个核心部件，重量都在千斤以上。在丛林里，没有道路，没有大型牲畜，根本无法运输和部署。“
“至于蒸汽机，它需要大量的煤和水，这些在丛林里都是稀缺资源。”
她的意思很明确，引以为傲的科技武器，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失灵了。
“春华，你的寒刃卫呢？”
辛宪英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了角落里那个如同冰雕般，一言不发的银发女子。
张春华的冰蓝色眼眸动了动，声音冰冷的吐出了几个字：
“林子太大，目标太散。暗杀效率很低。”
连最擅长在黑暗中行动的寒刃卫，都感到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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