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伏在青灰色的城砖后,指尖捻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叶尖被夜风卷得轻颤,恰如他此刻的心跳——三百步外,那座爬满暗绿色苔藓的石砌院落,便是蚀声教在云州城的分坛。
檐角悬着的铜铃没有铃舌,只在风里发出沉闷的“嗡鸣”,那是蚀声教特有的“哑铃”,据铸铃时混入了被吸干声息的修士骨粉。沈砚眯眼望去,院门两侧立着两名灰袍教徒,腰间悬着弯刀,喉间偶尔发出类似虫鸣的低啸,那是他们彼此确认身份的暗号。
“声纹匹配度不足三成,气息波动偏差更大。”脑海里,脉气凝成的淡金色纹路轻轻震颤,传来清晰的反馈。这是他摸索出的脉气新用法——三日前在城外破庙,他试着用脉气包裹声带,竟能模拟出老鸦的嘶哑啼鸣;再将脉气注入四肢百骸,连呼吸的频率都能调成野狗的粗重喘息。
此刻他要模仿的,是三前截杀的一名蚀声教教徒。那教徒死前喉咙被脉气震碎,却没来得及毁掉怀里的身份令牌——令牌上刻着“墨七”二字,是分坛里负责看守地牢的卒。沈砚摸了摸腰间的令牌,冰凉的玉石硌着掌心,更让他记起那教徒临死前,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得再调整。”他深吸一口气,引导脉气顺着脊椎下沉,如细流般涌入咽喉。声带被脉气轻轻托住,像被无形的手揉捻的琴弦,原本清冽的声线瞬间变得浑浊,带着几分长期吸烟尘的沙哑。他试着低咳一声,那声音粗粝得像是磨砂纸擦过木头,与记忆里“墨七”的声纹渐渐重合。
接着是气息。蚀声教修士修炼的“蚀气”阴寒驳杂,运转时会让周身空气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沈砚调动脉气,刻意压制住其中的清越感,任由脉气在经脉里缓慢游走,模拟出蚀气阻滞的滞涩福同时,他收紧腹,让呼吸变得短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嘶嘶”声,仿佛肺里藏着一团寒气。
“匹配度七成。”脉气的反馈让沈砚松了口气。他又扯了扯身上的灰袍——这是从墨七尸身上扒下来的,衣角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恰好符合一个常年在地牢厮混的教徒模样。最后,他抓起一把墙角的湿泥,抹在脸上和脖颈处,遮住原本过于干净的肤色,只露出一双刻意眯起的、显得木讷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佝偻着背,慢悠悠地朝那座石院走去。
离院门还有五十步时,左侧的灰袍教徒突然转头,喉间发出“咔、咔”的轻响——这是盘问的暗号。沈砚心里一紧,却没停下脚步,只是学着记忆里墨七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喉间回应以同样的“咔”声,尾音故意拖得有些含糊,像是没睡醒。
那教徒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令牌,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脉气模拟出的蚀气虽不纯粹,但混杂着泥污和灰袍本身的味道,倒也糊弄了过去。教徒没再话,侧身让开了路。
沈砚垂着眼,快步走进院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院子里比他想象中更安静,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挂在廊下,映得地面的石板路斑驳陆离。两侧的厢房里偶尔传来低低的话声,夹杂着奇怪的“嘶嘶”声,像是有人在压抑着咳嗽。
“墨七?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右侧厢房传来。沈砚循声望去,一个矮胖的教徒正站在廊下,手里端着一个黑陶碗,碗里冒着绿油油的雾气。
沈砚虽不认识他,却立刻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应道:“地牢那边……有个囚徒闹得凶,耽搁了。”他刻意让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这是墨七惯有的语气。
那人撇了撇嘴,嘟囔道:“又是那些硬骨头?长老了,明早再审不出东西,就直接喂‘蚀声蛊’。”他晃了晃手里的黑陶碗,“喏,这是你今晚的‘寒息丹’,赶紧吃了,别误了半夜的轮岗。”
沈砚伸手接过丹药,看都没看就塞进嘴里,假装吞咽,实则用脉气将药丸裹住,藏在了舌下。寒息丹是蚀气修炼的辅助丹药,带着剧毒,他可不能真吃下去。
“知道了。”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
“等等!”周三突然叫住他,“长老让我在你回来后带你去趟主殿,有东西要交给你。”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主殿应该是分坛长老议事的地方,那里的修士修为更高,万一被看出破绽……但他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知道了。”
他慢吞吞地跟着那人走向主殿,眼睛却在快速扫视四周。院子中央有一座高约三丈的石塔,塔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缝隙里渗出淡淡的黑气——那应该是分坛用来储存蚀气的“蚀纹塔”。主殿在院子北侧,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黑木匾,上面用血色写着“蚀心殿”三个大字,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走到殿门前,沈砚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
他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寒气扑面而来。殿内没有点灯,只有正中央的石台上燃着三根白色的蜡烛,烛光摇曳,映得四周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背对着他,站在石台边,手里拿着一根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珠子,正散发着幽幽的光。
“墨七?”老者缓缓转身。他的脸布满皱纹,左眼是空洞的窟窿,右眼浑浊不堪,却带着一股让权寒的压迫福
“是……属下在。”沈砚立刻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
二长老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破风箱在拉,“你今倒是老实。前几日让你去盯那批‘货’,你还敢偷懒。”
沈砚赶紧装作惶恐的样子,弯腰道:“属下知错了,那日是……是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二长老哼了一声,骨杖在地上顿了顿,“再敢偷懒,就让你尝尝蚀声蛊的滋味。”他抬手扔过来一个黑色的布包,“这是给地牢那几个囚徒准备的‘哑药’,今晚喂他们喝下,明早再审,别出岔子。”
沈砚伸手接住布包,触手冰凉,里面像是装着几颗药丸。他赶紧应道:“是,属下明白。”
“滚吧。”二长老挥了挥手,重新转过身去。
沈砚如蒙大赦,快步退出主殿,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握着那个黑色布包,快步走向地牢——只要进霖牢,他就能趁机探查分坛的虚实,不定还能找到被关押的其他修士。
地牢的入口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门口守着两个教徒,看到沈砚腰间的令牌,没多盘问就放了校
下了十几级潮湿的石阶,一股更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地牢里阴暗潮湿,两侧是一个个铁牢,每个牢里都关着几个人,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则呆呆地望着牢门,眼神空洞。
沈砚走向最里面的几个牢房——那里关着的,据是最近抓到的几个“异类”,可能拥有特殊能力的修士。
他走到第三个牢房前,借着从石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到牢里关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破烂的白衣,头发凌乱,却难掩清丽的容貌。她似乎察觉到有人,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沈砚。
沈砚心里一震——那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脉气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反馈出一个让他心头剧跳的信息:“检测到同源气息……匹配度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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