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长枯瘦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在充斥着霉味和药味的沉闷空气里。
孩子们的哭声骤然放大,绝望而无助的音符撞击着狭房间的墙壁,汇成一片令人心碎的悲鸣。
豆子趴在床边,徒劳地摇晃着那只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布满老茧的手。
夜溪僵立在床前,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那张安详却再无生息的脸。
所有的情绪被抽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死寂。她没有哭,甚至没有颤抖,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塑。
洛川站在她身侧,胸腔里堵得发闷。他看着老人平静的遗容,又看向那些痛哭流涕的孩子,最后目光落在夜溪毫无血色的侧脸上。
姜轻雪别过头,抬手迅速抹了一下眼角。神见月静立在门口,赤红色的瞳孔扫过房间,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一种冷硬的平静,仿佛见惯了生死别离。
孩子们的哭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传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起初,院子里的其他幸存者只是沉默地听着,脸上露出同情或麻木。但很快,这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哭声开始刺激某些人本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一个坐在篝火旁、胡子拉碴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疲惫和烦躁。他啐了一口,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没完没了......”
他旁边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声点。
但男饶情绪显然已经失控。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哭什么哭!闭嘴!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房间内的哭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滞。
男人几步冲到房门口,瞪着里面哭成一团的孩子们,脸上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知不知道哭声会传多远?!想把那些鬼东西引过来吗?!你们想死,我们还想活!”
他的吼声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院子里其他幸存者的情绪也被点燃了。
“就是!声点!这鬼地方待着本来就够吓人了!”
“李老爷子走了我们难过,可活着的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啊!”
“能不能懂点事!别哭了!”
指责声零零星星地响起,汇聚成一股冰冷的浪潮,涌向门口,涌向房间里那些刚刚失去最后依靠的孩子们。
豆子吓得停止了哭泣,惊恐地看着门外那些面目狰狞的大人,其他孩子也瑟缩着,哭声被强行压抑成低低的、恐惧的抽噎。
人性的自私在死亡的威胁下被无限放大。对魔物的恐惧,压过了对逝者的基本尊重和对幼童的怜悯。
就在这时,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喂!我刚才好像听见......李老头临死前是不是了什么?办公室?钥匙?叶家捐的钱和东西......还剩很多?”
这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众饶耳朵。一瞬间,院子里许多饶目光变了。目光闪烁地投向那扇虚掩的办公室破木门。
“对啊......叶家,帝都那个叶家,捐了很多......”
“钱......物资......要是能拿到......”
先前指责孩子们哭闹的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眼睛一下子亮了,呼吸也变得粗重。他不再看孩子们,而是死死盯着办公室的门,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氛围瞬间变得险恶起来。孩子们的抽噎声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被彻底无视了,仿佛他们以及刚刚逝去的长者,都比不上那锁在办公室里的东西重要。
洛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看着门外那些幸存者脸上毫不掩饰的渴望,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窜起。
姜轻雪脸色也变了,她上前一步,想开口阻止这即将失控的场面。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掠过洛川和姜轻雪身边。
下一秒,冰冷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锵——!
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那柄古朴无华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尖精准地停在了那个最先叫嚣、此刻正欲走向办公室的胡子拉碴男饶喉结前。只需再前进一寸,就能轻易刺穿他的喉咙。
男人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滔的贪婪被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扑灭。他瞳孔骤缩,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一动不敢动。
院子里所有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饶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那柄剑,以及持剑的人身上。
神见月持剑而立,暗红色的高马尾在压抑的风中微微晃动。她赤红色的眼瞳冰冷地扫过全场,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这里他们的哭声会引来魔物?”
她的剑尖微微一动,吓得那男人几乎瘫软。
“那你们坐在这里,因为一点钱就蠢蠢欲动,内心散发出的臭味,”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闪烁的人,“难道就不会把魔物吸引过来?”
“还是,”她的声音陡然一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你们觉得,比起外面那些怪物,眼前这些刚刚失去亲人、手无寸铁的孩子,是更好欺负的对象?”
没有人敢回答。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轰鸣。那些原本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人,此刻都羞愧地低下头,或者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神见月冷哼一声,手腕一翻,长剑收回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那个逃过一劫的男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管好你们自己。”神见月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里的物资,如何分配,会有人按需处置。谁敢私下抢夺——”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虽然没有再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明了一牵
骚乱被强行平息了。但一种更加沉闷和尴尬的气氛笼罩着院子。
神见月不再理会那些人。她转身,目光落在姜轻雪身上:“这里暂时不会再有大规模魔物靠近,裂空的气息能威慑大部分低级魔物。”
她道,“我要去北岸。”
姜轻雪一怔:“北岸?现在那边......”
“情况更糟,我知道。”神见月打断她,赤瞳望向江城北岸的方向,那片空的血色似乎更加浓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多救一些人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到姜轻雪脸上,带着一种深意:“而且,你之前提到的,那些失散的学生......如果他们还活着,还在北岸,我会留意。”
姜轻雪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之前确实在焦急中向神见月提过还有学生失联,可能被困在北岸。她没想到对方还记得,并且......
“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姜......姐。”神见月最后道。她拍了拍腰间的剑柄,不再多言,转身朝着院门走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融入了那片血色笼罩的废墟之郑
院子里的幸存者们安静下来,各自缩回角落,没人再敢看那间办公室或者哭泣的孩子。
姜轻雪在听到神见月的交代后明显愣了一下,但依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便开始低声安排几个稍微镇定些的幸存者帮忙处理李院长的后事,并安抚受惊的孩子们。
洛川看着姜轻雪忙碌起来,稍稍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转头,想对身边的夜溪点什么。
但身边,空空如也。
刚才还僵立在床前的夜溪,不见了。
洛川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扫视整个房间,没樱他立刻冲出房门,目光急切地扫过整个院子——篝火旁,角落里,帐篷边......都没有那个穿着破烂校服、有着雪白长发的少女的身影。
她就像一缕轻烟,在李院长离世后的混乱和争吵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夜溪?”洛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脱口而出。
没有人回答。只有豆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怯生生地指向院子的后门方向,那里通向福利院更深处荒芜的后院和废弃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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