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大牢的寒气，能渗进骨头缝里。
墨影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粗糙的石屑刮得他后背生疼，昨夜被雪影敲晕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
牢门外的火把忽明忽暗，将他脸上的疤痕拉得更长，也映出他眼底的慌乱——他知道，落在京兆府手里，若不招供，等待他的只会是比死更难受的刑罚。
“哗啦”一声，牢门被推开。
京兆府尹周正明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走了进来，灯油的味道混着他身上的墨香，驱散了些许霉味。
周正明今年五十有余，为官清廉，最是痛恨权贵豢养死士、草菅人命之事，与一手遮的丞相苏宏文更是积怨已久。
他将灯台放在墙角的石桌上，目光扫过墨影，最后落在桌案上那枚刻着“瑶”字的羊脂玉佩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墨影，丞相府二姐苏清瑶的暗卫，手上有三条人命案底，没错吧？”
墨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紧咬牙关不话。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苏清瑶是丞相的女儿，只要他扛住，苏宏文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周正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纸条递到他面前：“昨夜亥时，你奉苏清瑶之命，在白云观后山布下‘迷魂毒阵’，意图杀害青颜道姑与她的侍女柳灵儿，这纸条上的字迹，是苏清瑶的手笔吧？还有这玉佩，是她常戴之物，府里的下人、甚至平阳侯府的管家都能作证。”
火把的光落在纸条上，“除青颜，不留活口——清瑶”那几个字格外刺眼。
墨影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没想到苏清瑶竟会留下如此直白的证据，更没想到平阳侯府的人也掺和了进来。
“你以为苏宏文会救你？”周正明走到他面前，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不过是他女儿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子坏了，只会被弃之如敝履。你若招供，我还能向陛下求个情，饶你一命，贬为庶民；若不招，”
他指了指墙角那套闪着寒光的刑具，“这些东西，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墨影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想起苏清瑶承诺的聚气丹和银子，再看看眼前的刑具，心里的防线渐渐崩塌。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我招！我什么都招！是二姐……是苏清瑶让我去的！她青颜道姑在丹会上让她丢了脸，要我用‘迷魂毒阵’杀了她，连她的侍女也不能留！”
周正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让人进来记录口供。
墨影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苏清瑶培养他三年、让他做过的恶事，以及昨夜布阵的细节一一供述，最后在供词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看着那份签了字、画了押的供词，周正明收起了脸上的冷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苏宏文的把柄。
次日清晨，还未亮透，皇宫外的朱雀大街上已挤满了上朝的官员。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却压不住官员们之间的窃窃私语——昨夜京兆府抓了丞相府暗卫的消息，不知何时已经传开。
辰时一到，景阳钟敲响，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走进太和殿。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地扫过殿内，沉声道：“众卿可有本奏？”
话音刚落，周正明便出列，手持笏板，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昨夜，丞相府二姐苏清瑶，豢养暗卫墨影，在白云观后山布下‘迷魂毒阵’，意图谋害白云观青颜道姑及其侍女，幸得青颜道姑识破毒阵，制服墨影。现将墨影的供词、苏清瑶的亲笔纸条及信物呈上，请陛下御览！”
完，他将供词、纸条和玉佩递交给内侍，由内侍转呈给皇帝。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官员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前列的苏宏文。
苏宏文脸色一变，他昨夜已得知墨影被抓的消息，本想今日早朝之前压下此事，却没想到周正明动作如此之快，竟直接在朝堂上弹劾。
皇帝翻看着供词，眉头越皱越紧，尤其是看到纸条上“除青颜，不留活口”几个字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将供词扔在龙案上，沉声道：“苏丞相，此事你可知晓？”
苏宏文连忙出列，跪地叩首：“陛下恕罪！臣……臣对此事一无所知！清瑶年幼无知，定是受人蛊惑，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臣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待臣回府查明真相，定给青颜道姑和陛下一个交代！”
“年幼无知？”周正明立刻反驳，“苏二姐今年已十七岁，并非孩童！且墨影供词称，他已跟随苏清瑶三年，期间为她犯下数桩命案，苏丞相身为父亲，竟一无所知？臣倒要问问，丞相府的家风，就是如此纵容子女豢养死士、草菅人命吗？”
周正明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苏宏文的心上。
周围的官员也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平阳侯府的人，更是趁机附和：“周大人所言极是！苏二姐在丹会上便因妒意对青颜道姑出言不逊，如今又敢动杀机，可见平日被丞相夫妇宠坏了！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皇帝看着下方争论不休的官员，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宏文，语气缓和了几分：“苏丞相，朕念你辅佐朝政多年，暂且不追究你的失察之罪。但苏清瑶之事，必须给下人一个交代。限你三日内查明真相，严惩凶手，若处理不当，休怪朕不念旧情！”
“臣遵旨！谢陛下恩典！”苏宏文连忙叩首，额头上已渗出冷汗。
早朝结束后，苏宏文走出太和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正明路过他身边时，特意停下脚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苏丞相，好自为之。”
苏宏文攥紧了拳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正明离开。他知道，经此一事，丞相府的声望定会大受影响，而他与周正明的仇，也结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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