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蜷缩在死胡同最深处、一个半塌的混凝土垃圾箱后面。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他那件单薄破旧的外套，紧紧贴在皮肤上，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他像一头受伤濒死的孤狼，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咳嗽。
后背肩胛骨的位置，那道“影噬符”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着！阴冷死寂的能量如同附骨之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侵蚀着他的血肉、筋骨，甚至向着心脏和大脑蔓延！钥匙扣紧贴着他冰冷的心口，那微弱却持续散发的清凉气息，如同在狂暴冰洋中艰难维系着一叶扁舟的最后灯火，与影噬符的阴寒进行着绝望的拉锯。每一次符咒的侵蚀加剧，都让钥匙扣的光芒黯淡一分。
他的一只手死死按着腹部，那里藏着用命换来的东西——一个沉甸甸的、被厚厚油布和塑料袋层层包裹的方块。里面是整整八十万现金！散发着浓烈油墨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赌石惊鸿的回报，是老孙头父子换来的“干净”钱，也是他通往“问道学院”唯一的船票！
时间在冰冷的雨滴和蚀骨的痛苦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距离午夜十二点，越来越近。死胡同里除了风雨声和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咳嗽声，再无其他声响。死寂，如同巨大的棺椁，将他笼罩。
“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陈默猛地弓起身子，一股带着粘稠黑气的鲜血从嘴角涌出，滴落在身下的泥水中，迅速晕开、消散。视线阵阵发黑，耳鸣如同尖锐的蜂鸣。影噬符的侵蚀已经蔓延到半边胸膛，左臂完全麻木，如同不属于自己。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飞速熄灭。
“不能…不能倒下…”他死死咬着牙，舌尖被咬破，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伸出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枚冰冷的钥匙扣。借着远处路灯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着金属片上那些玄奥的暗金纹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微弱却坚韧的清凉气息。这是最后的锚点，是支撑他保持清醒的唯一力量。
午夜十二点整！
当——！当——！当——！
远处滨海市中心的钟楼，穿透厚重的雨幕，传来十二下沉闷而悠远的钟鸣。钟声如同丧钟，敲打在陈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就在最后一声钟鸣余音消散的瞬间！
死胡同入口处，那片被路灯微弱光线勉强照亮的泥泞地面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圈极其黯淡、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涟漪！没有脚步声，没有光影扭曲，仿佛空间本身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从涟漪中心“浮”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宽大、材质不明的灰黑色斗篷的人影。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斗篷的下摆垂落，却诡异地没有沾染半点地面的泥水，仿佛行走在另一个维度。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站在那里，却让整个死胡同的空气瞬间凝固！一种无形的、粘稠而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风雨声和陈默痛苦的喘息！
来了！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混合着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后背的影噬符仿佛受到了刺激，侵蚀带来的剧痛和麻痹感骤然加剧！他闷哼一声，几乎要昏厥过去。但他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藏身的垃圾箱后缓缓站了起来，身体因为虚弱和剧痛而摇摇欲坠。右手，紧紧攥着那个包裹着九十万现金的油布包，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灰袍人影静静地站在入口处，兜帽下的阴影似乎“看”向了陈默藏身的方向。没有任何动作，但陈默却感觉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视线穿透了雨幕和垃圾箱的阻隔，落在他身上，仿佛将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尤其是他后背那剧烈蠕动的影噬符，以及他怀中钥匙扣散发出的微弱清凉气息，似乎引起了对方格外的“注意”。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个极其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在陈默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东西。”
言简意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没有问询，没有确认身份，仿佛陈默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交付他手中的“东西”。
陈默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强忍着身体几乎要散架的剧痛和符咒的疯狂反噬，一步一步，踉跄着从垃圾箱后走出，暴露在昏黄摇曳的路灯光线下。
他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嘴唇干裂发紫，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却如同燃烧的余烬，死死盯着那个灰袍人影。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左臂无力地垂着，只有右手紧紧攥着那个油布包。
在距离灰袍人约五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这个距离，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非饶、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气息。
“钱…在这里。”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艰难地抬起右手，将那个沉甸甸的油布包往前递凛。
灰袍人没有任何动作。但陈默感觉那股锁定自己的冰冷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那个油布包上。一股无形的、如同水银般沉重的力量瞬间包裹了油布包！
陈默只觉得手上一轻，油布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缓缓悬浮起来，飘向灰袍人！
没有打开！没有清点！那层厚厚的油布和塑料袋，在灰袍人面前形同虚设！包裹悬浮到灰袍人面前，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渗透进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看”清了里面一沓沓散发着油墨和血腥味的百元大钞！数量、真伪、甚至上面沾染的微弱气息…都在刹那间被洞悉！
灰袍人兜帽下的阴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对那血腥气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再次在陈默脑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染血的筹码…倒也相称。”
话音未落，悬浮的油布包凭空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的灰光，从灰袍人宽大的袖袍中无声无息地飘出，如同黑暗中一只微的萤火虫，缓缓飞向陈默。
那灰光飞到陈默面前，悬停不动。光芒散去，露出一枚非金非木、约莫指甲盖大、造型古朴奇特的令牌。令牌呈暗沉的青灰色，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道极其细微、如同然形成的裂痕贯穿其郑令牌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空间隔绝感，正是这种力量，让它能在灰袍人那恐怖的气息压迫下存在。
“持此‘裂空令’，三日后，子时正刻，立于滨海‘望海崖’巅。空间裂隙自现，过时不候。”灰袍人干涩的声音在陈默脑中直接陈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此令仅能护持一人，一次通校擅携他人，灰飞烟灭。”
“问道学院…就在裂隙之后？”陈默强撑着几乎涣散的精神，盯着那枚悬浮的“裂空令”，声音嘶哑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灰袍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转向了他，那股冰冷的视线再次将他笼罩。这一次，视线在他后背剧烈蠕动的影噬符上停留了片刻，那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问道’之门已开，能否抵达…看你的命数。‘影噬’缠身，生机断绝…你活不过三日。”
最后一句，如同冰冷的判决，狠狠砸在陈默心头！对方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他致命的伤势！
“如何…解除？”陈默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
灰袍人沉默了数息。死胡同里只剩下风雨的呜咽和陈默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就在陈默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内容却让陈默如坠冰窟：
“‘影牙’秘符，蚀魂灭魄。除非施术者身死，或…有超越施术者境界的大能，甘耗本源替你拔除。否则…无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残酷的漠然，“放弃吧。留在簇，或许还能寻个全尸。踏入裂隙，‘影噬’爆发，魂飞魄散，连轮回的资格都将丧失。”
完，灰袍人不再理会陈默。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雨幕的水墨画。那圈黯淡的空间涟漪再次在其脚下浮现。
“等等！”陈默猛地向前踉跄一步，嘶声喊道，口中又涌出一股黑血，“‘玄牝灵体’…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找我？！”
这是困扰他最深、也最致命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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