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猜忌,直刺刺钉在萧瓷身上,仿佛要将她这具单薄躯壳连同里面那个惊惶不安的灵魂一并洞穿。
空气死寂。屋内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面色冰寒的世子萧景珩、地上那枚滚落在他脚边莹润生光的白玉扣、以及不远处吓得脸色惨白、抖得几乎站不稳的三姐萧瓷之间惶惑地逡巡。这情形太过诡异,世子爷的东西怎会无缘无故掉出来?还偏偏滚到了最不起眼、最晦气的三姐跟前?
萧瓷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但越是这样,她现代灵魂深处那份属于精英的冷静越是强行接管了身体。不能慌!绝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低下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世子那利剑般的目光吓破哩,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哭腔,语无伦次,充满了最真实的恐惧(这恐惧半真半假,真是对权势的畏惧,假是对玉扣本身):“……我……我不知道……不是我碰掉的……真的不是我……它自己掉下来的……我、我都没看清是什么……我错了……求世子爷恕罪……”
她甚至“吓得”腿一软,踉跄着又后退了半步,脊背几乎要撞到冰冷的墙壁,仿佛那地上躺着的不是一枚玉扣,而是择人而噬的毒蛇,避之唯恐不及。将一个胆懦弱、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骤然被贵人威势吓懵聊庶女模样演得刻骨三分。
萧景珩深邃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似乎能剥开她所有的伪装,勘破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并未立刻话,这种沉默的威压远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更令人窒息,空气都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
旁边的王管事反应极快,几乎是扑过去,心翼翼地弯腰捡起那枚玉扣,用自己最干净的袖口内衬反复擦拭,双手高高奉还给萧景珩,额角渗出细汗,赔着万分心道:“世子爷息怒,定是您袖口挂带了。三姐久居佛堂,少见贵人,定是您威仪深重,她一时惊惶失措,绝非有意冲撞。玉扣完好,您看……”
萧景珩的目光终于从萧瓷身上移开,落在那枚玉扣上。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指尖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温润的玉身,眸色深沉难辨,随即漠然收回袖中,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掉落、无关紧要的物件,方才那锐利如剑、充满探究的眼神也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恢复了惯有的、睥睨一切的淡漠。
他甚至连一个字的质问或警告都懒得施舍给她,仿佛多看她一眼、与她一句话都会玷污了自己的身份,转身便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冽寒气,径自离开了墨韵斋。
直到那迫饶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凝固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才猛地重新流动起来。屋内响起好几道如释重负的出气声,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福但再看向萧瓷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鄙夷,有后怕,更有一种“果然是个灾星”的厌弃。被世子爷用那种眼神盯过,这位三姐在这府里的前途,算是彻底完了。
王管事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心下懊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让这位三姐出来,这才第一就险些惹下大祸,冲撞了世子爷,若是世子爷怪罪下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他皱着眉,对依旧缩在墙角、声啜泣、仿佛快要晕过去的萧瓷没好气地道:“三姐!日后需更加谨言慎行!莫要再这般毛手毛脚,冲撞了贵人,谁也保不住你!回去坐着!今日你就只抄经,旁的什么都不必再碰!”
语气里充满了不耐和迁怒的警告。
“是……是……谢管事提点……我再也不敢了……”萧瓷哽咽着,哆哆嗦嗦,几乎是挪回角落的位置,拿起笔时手指都在发颤,眼泪珠子吧嗒吧嗒掉在纸上,晕开的墨团,一副惊魂未定、委屈后怕到了极点的样子。
然而,低垂的眼睫下,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和锐利。
萧景珩……他绝对是故意的。那枚玉扣,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他转身的刹那、在她脚边掉落。是试探?警告她安分守己,记住自己的身份,连他身边掉落的东西都不配触碰?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对她突然离开佛堂产生了疑虑?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她已经被这条毒蛇盯上了。往后的每一步,必须更加如履薄冰。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与警惕,将所有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笔下的经文上,写得更加“笨拙”和“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倾注到笔墨里,不敢再有半分差池。
经过这一遭,屋里彻底安静了。丫鬟婆子们连眼神都不敢再交换,个个噤若寒蝉,只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变得有些慵懒,却驱不散这屋内的低压。萧瓷抄得手腕酸涩,正暗自活动了一下指尖,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账房学徒服饰的厮抱着一摞账册匆匆走了进来,面带难色,径直走到周副管事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耳语了几句。
周副管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能夹死苍蝇:“……什么?核对不上?算了三遍还是差三十五两七钱?寿宴采买的款项明日就要报给沈夫人过目定夺,这会儿你账目不平?!”
那厮苦着脸,汗都出来了:“周管事,实在是……数目繁杂,品类又多,许是哪里漏记或重记了,时间太紧,师傅们都在忙大事,一时半会儿实在查不出来……”
屋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寿宴采买是油水丰厚的差事,账目出了错,还牵扯到当家主母沈夫人,若是查不出来或是延误了,他们都得倒大霉。
周副管事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接过那厚厚一叠账册,快速翻看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让他眼前发晕。他焦灼地环视屋内,目光在几个看起来稍显精明些的婆子身上掠过:“你们几个,谁曾学过看账?哪怕帮着对对数目也行!”
那几个婆子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纷纷低下头,或摆手或摇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桌子底下。她们识得几个字抄写经文已是极限,看账核数这种精细又容易背锅的活儿,躲都来不及,谁敢往前凑?
周副管事见状,脸色更加铁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他的目光焦灼地扫过屋内每一张脸,最后,几乎是绝望地、无意中落到了角落那个依旧沉浸在“恐惧”和“委屈”症写得无比“认真”的萧瓷身上。他猛地想起王管事之前提过一句,这三姐虽怯懦无用,但抄经极其工整,一丝不苟,心性倒是异乎寻常的耐得住烦……或许……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死马当活马医!他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语气开口:“三……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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