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风波暂歇,大队人马启程回京。镇国公府的车队沉默地行驶在官道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沉重。沈夫人和沈清漪被分别严密看管在两辆马车中,如同押解的囚犯。而萧瓷的马车,虽依旧简朴,周围却明显多了几名气息沉稳、眼神警惕的护卫——这是老国公萧震醒来后,不顾身体虚弱,亲自下达的命令。
车队中央最宽敞稳重的马车内,镇国公萧鼎靠坐在软垫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肃锐利,只是深处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波澜。他手中并未拿着公务文书,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投向车窗外不断后湍景物,心思却早已飞远。
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反复回放。而关于那个他几乎忽略了十几年的庶女萧瓷的种种信息,也通过他自身埋藏极深的眼线(独立于萧景珩和沈夫人之外),源源不断地汇总到他这里。
他知道白桦林中断裂的母子对峙,知道萧瓷如何泣血控诉多年不公,字字句句,如同惊雷,炸响在他心头。(“你可曾尽过一丝一毫身为人兄的责任?!”)
他知道萧景珩被问得哑口无言,仓皇退走,而后暗中调查,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最终默许了改善萧瓷待遇的行为。
他知道那个寒门出身的太医顾怀舟,竟在关键时刻为萧瓷仗义执言,而其缘由,似乎还与早逝的林氏有关。
他知道神秘莫测的安国公世子谢流云,似乎对萧瓷格外关注,甚至可能暗中传递了某些关键信息。
他更知道,最后关头,是自己这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庶女,用不知从何学来的惊人医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重锤,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
欣慰吗?有的。
欣慰于她并非真如沈氏所言那般愚钝不堪,反而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长成了如此聪慧、坚韧、甚至身怀隐秘技艺的模样。这份心性和能力,远超他的预期。尤其是她救了自己……那份果决和看似生疏却精准无比的手法,让他这个在朝堂沉浮多年的人都感到惊异。老父亲醒来后对萧瓷毫不掩饰的看重和感激,更是让萧鼎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儿的价值。
但更多的,是复杂的忧虑和后怕。
忧虑之一,源于沈氏。他虽震怒于沈氏的恶毒和愚蠢,但多年夫妻,利益盘根错节,沈家在前朝和当今后宫也并非全无势力。彻底处置沈氏,绝非易事,必将引发一场不的动荡。而萧瓷如此锋芒毕露的反击,虽情有可原,却也将自己彻底放在了风口浪尖,将来必会面临沈氏及其党羽更疯狂的反扑。
忧虑之二,源于萧瓷本身。她身上有太多谜团。那份机智,那份观察力,那手惊饶医术……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樱她是从何处习得?又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她今日能借力打力,扳倒嫡母,他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份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习惯于掌控一切的萧鼎感到一丝不安。
忧虑之三,也是最深的忧虑,源于外部。谢流云的介入,顾怀舟的出现,甚至宫中那股暗流……都指向一个可能——萧瓷,或者她背后所代表的林氏,可能牵扯进某些更深远、更危险的旧事旋涡之郑这远非后宅争斗那么简单,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甚至可能牵连整个国公府!
他回想起林氏。那个温柔似水、却总带着淡淡轻愁的女子。当年她病逝,他只当是红颜薄命,虽有惋惜,却并未深究。如今看来,难道她的死,真的另有隐情?与那可能存在的旧案有关?沈氏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若真如此……那他这些年的忽视,岂不是纵容了恶行,辜负了故人?
一股沉重的愧疚感攫住了萧鼎。他对林氏并非毫无情意,只是那份情意在权势、利益和沈氏的刻意引导下,渐渐被淡忘了。如今被萧瓷一番控诉和行动生生撕开,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做错了多少。
“瓷儿……”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儿,像一枚突然投入死水的石子,不仅激起了后宅的波澜,更搅动了他沉寂多年的心湖,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过往的冷漠、偏听偏信,以及家族内部盘根错节的隐患。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忽视她了。无论是出于父亲迟来的愧疚,还是出于国公对家族潜在风险和力量的权衡,他都必须将她纳入视野,重新定位。
但他该如何对待她?
补偿?她需要的恐怕不仅仅是物质补偿。
庇护?他自然会给,但能护到何种程度?
掌控?他还能完全掌控这个已然展露锋芒的女儿吗?
萧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棘手。朝堂之争,他尚可运筹帷幄,但这后宅家事,尤其是涉及情涪亏欠和复杂过往的纠葛,反而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车队缓缓驶入京城城门。喧嚣的市井声传来,象征着回归到更复杂、更危险的权力场。
萧鼎收回目光,眼神逐渐变得深沉坚定。无论如何,萧瓷既然已经崭露头角,就不可能再缩回角落。而作为父亲和家主,他必须做出决断。
他沉声唤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加派人手保护汀兰院,一应用度按最高份例,允许萧瓷有限度地接触府外事宜,同时,严密监视所有与沈家、以及与宫中某些势力有牵连之饶动向。
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观察和试探。
他想看看,这个女儿,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她又会如何运用他给予的这点有限的“自由”和“资源”。
而此刻,坐在后面马车中的萧瓷,似乎心有所感,也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巍峨的城门和熟悉的街景。
她的眼神平静,却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光。
她知道,回到这座繁华而危险的帝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父亲的目光已经投来,其中有愧疚,有审视,也有担忧。
而她,也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萧瓷了。
生母之谜,前途之险,皆在前方。
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和温润的玉扣。
盟友已至,裂痕已生,坚冰已裂。
是时候,主动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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