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镇国公府上空。自皇宫归来已过两日,府内气氛却依旧凝滞,仿佛暴雨将至前的死寂,吸一口气都带着压抑的尘埃味。花厅里那场“弃卒保车”的大戏余波未平,沈氏称病不出,下人们行走间都屏着呼吸,生怕触了霉头。
萧瓷握紧了手中那方惹祸的帕子,心底疑云丛生。沈清漪这个明面上的敌裙了,但隐藏在暗处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浮现。那簪子上的手脚,绝非沈清漪一人之力能完成,且精准地利用祖父所赠之物……这府里,想要她不好过的人,且手能伸到祖父院里的,屈指可数。
她得尽快想办法去见见祖父了。他的病,以及他身边的事,都透着不寻常。
而另一边,萧景珩的书房内,灯烛彻夜通明,却照不亮他眉宇间深重的阴霾和眼底猩红的血丝。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中却反复上演着白日里他命令心腹加紧调查后,陆续呈报上来的结果。
那些他曾不屑一顾、认为是萧瓷狡辩或夸大其词的控诉,一桩桩,一件件,在确凿的证据和拼凑起来的证人供词前,露出了狰狞的真相。
心腹低沉的声音犹在耳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良心上:
“……三姐八岁那年落水,并非失足,是清漪表姐‘不心’撞了一下,事后却哭诉是三姐自己没站稳还连累了她,夫人信了表姐,反而罚三姐禁足……”
“……佛堂罚跪,冬日里炭火被克扣殆尽,是夫人身边张嬷嬷‘疏忽’所致,三姐高烧三日,险些没了,夫人只轻描淡写了一句‘孩子家身子弱’……”
“……每次世子您赏赐下去给三姐的笔墨、衣料、玩意儿,多半被以‘庶女用度不宜逾越’或‘不心’损毁的名目收走或处理掉,真正到三姐手中的,十不存一……”
“……还有那些流言,关于三姐蠢笨、顽劣、心术不正、对嫡母兄长心怀怨望的,源头细细查去,大多出自清漪表姐和她身边丫鬟之口,而夫人似乎……默许甚至纵容,从未严加管束……”
他甚至查到了不久前,萧瓷生母林姨娘祭日时,她只是想悄悄烧点纸钱,却被沈清漪“无意”撞见,告到沈氏那里,换来一顿申斥和“不敬嫡母”的罪名。
他想起寿宴那日,萧瓷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眼睛,那不是认命,是看透了所有虚伪和恶意后的冰冷绝望。他想起沈清漪那看似清纯无辜,实则句句引导、落井下石的言辞。他更想起他那一直敬重信赖、视若亲母的嫡母,那毫不犹豫的舍弃,那瞬间变脸的冷酷,那痛哭流涕却毫无真心的表演!
“呵……呵呵……”萧景珩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充满了自嘲和痛苦。他一直以为自己睿智明察,却原来是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瞎子!傻子!他享受着嫡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表妹仰慕的目光,却对真正血脉相连的妹妹十几年来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成了加害者的帮凶!
他想起萧瓷那次在府中与他的对峙,她那时的话:
——“兄长眼中所见,便是全部真相吗?”
——“若我,我所遭受的一切,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兄长信吗?”
——“您高高在上,自然看不到阴沟里的蛆虫是如何蠕动的。”
当时他只觉得她尖牙利嘴,心怀怨怼,如今回想,字字泣血!她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试图向他这个兄长求取一丝微薄的公正?而他回报她的,是更多的斥责和厌恶。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窒息。随之而来的,是滔的愤怒!是对沈氏和沈清漪的愤怒,更是对他自己的愤怒!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愚昧盲信,让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年的磋磨!父亲他知道吗?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被蒙蔽了?还是……默许?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几乎是踉跄着朝着萧瓷所住的偏僻院落走去。夜风刮过他的脸颊,带着刺骨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痛楚。他必须去见她。现在,立刻。
越靠近那处院落,周围越是冷清寂寥,与府中其他地方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院墙矮旧,甚至能看到墙头枯败的杂草在风中瑟缩。他就这样站在那扇紧闭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院门外,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院内没有灯火,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仿佛里面的人早已安睡。
他抬起手,想要叩门,指尖却在触碰到冰冷门板的前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
进去之后什么?
“妹妹,对不起,兄长错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
然后呢?祈求她的原谅吗?他有什么资格?
他仿佛能看到门内那个清瘦的身影,用那双看透一切的平静眼眸望着他,或许还会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她不需要他的怜悯,更不需要他迟来的、廉价的歉意。他那份建立在虚假之上的“兄长关爱”,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可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羞愧攥紧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他就这样僵立在寒冷的夜风中,像一尊绝望的雕像,望着那扇他从未想过要踏入的院门,久久无法动弹。
最终,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但这一次,他逃离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过去愚蠢又眼瞎的自己。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道去了府中西南角的一处偏僻下人房。那里住着一位早已荣养、几乎被人遗忘的老仆,据心腹查探,这位老仆,曾是伺候过他生母的旧人!
那老仆见到他,很是惊讶。萧景珩摒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守在门外。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嘶哑着声音问道:“告诉我,我生母……她到底是怎么去的?还迎…林姨娘,萧瓷的生母,她们之间……”
老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在萧景珩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世子……您终于来问了……夫人她……去得蹊跷啊……明明前一日还好好的,还等老爷回来要商量您的开蒙事宜,怎么一夜之间就……还有林姨娘,那么好的人,明明病后身体恢复得不错,怎么就突然……当时府里乱糟糟的,都是……都是现在这位夫人主持大局……”
破碎的语句,模糊的回忆,指向的却是一个令权寒的可能性。
萧景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低矮的屋子的。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如果……如果连生母的死都不是意外……
他回到书房,眼中的痛苦和愧疚已经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所取代。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花梨木书案上,手背瞬间红肿破皮,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查!”他从齿缝里挤出命令,声音阴沉得可怕,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给我彻查!从头开始查!所有相关的人,所有陈年旧事,一件都不许放过!尤其是夫人院子里那些老人,一个一个给我暗中盯紧了!还有当年伺候过我生母和林姨娘的老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知情者!”
“是!”心腹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光芒震慑,连忙领命而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萧景珩一人。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落在窗外——那个方向,正是萧瓷院落所在。
妹妹……再等等……再给兄长一点时间。
这一次,兄长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心腹去而复返,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世子,还有一事蹊跷……我们的人发现,除了我们,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调查夫人和……已故姨娘的事,对方手法极为隐秘老辣,几乎不留痕迹,我们……我们差点都没发现。”
萧景珩猛地抬眼,眸中锐光一闪:“是谁?能查到线索吗?” 难道这府里的水,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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