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城已是深秋。商会门前那棵老槐树落叶纷飞，像是在为远归的游子洗尘。
赵四早就在城门口翘首以盼，见到马车便扑了上来：“二狗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周寡妇抹着眼泪，往李二狗手里塞了个暖炉：“这一路辛苦了吧？婶子炖了鸡汤，一直温着呢。”
翠接过李二狗的行李，轻声道：“掌柜的，您不在这些，商会一切都好。就是...”
“就是什么？”
钱掌柜叹了口气：“就是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自从京城那档子事传开后，很多老主顾都不敢跟咱们来往了。”
李二狗环视众人，忽然笑了：“这不是正好吗？”
众人都愣住了。
“正好？”赵四瞪大眼睛，“二狗兄弟，你是不是在京城累糊涂了？”
李二狗不答，反而问道：“咱们商会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周寡妇脱口而出：“让大伙儿有口饭吃啊！”
“不错。”李二狗点头，“那现在咱们库里的粮食，够全城百姓吃多久？”
孙铁柱闷声道：“若是省着吃，够三个月。”
“这就是了。”李二狗目光炯炯，“既然大商户不敢跟咱们来往，咱们就专心做百姓的生意。”
第二，李二狗做出了一个让全城哗然的决定：府城商会转型，主攻民生用度。
转型之路并不顺畅。
首先遭殃的是绸缎庄。原本专供达官贵饶上等绸缎，现在要改卖平民用的棉布，老师傅们第一个不乐意。
“掌柜的，”做了三十年绸缎生意的老师傅苦着脸，“让俺们这些做惯了精细活儿的去摆弄粗布，这不是...”
“这不是大材用？”李二狗接过话头，拿起一匹棉布，“您摸摸这布料，虽然粗糙，但厚实耐用。穷苦人家一件衣服要穿三年，您他们是想要一匹光鲜但不禁穿的绸缎，还是想要这样一匹结实耐用的棉布？”
老师傅怔住了。
李二狗继续道：“咱们商会要做的是让百姓穿得暖，不是穿得好。这其中的学问，不比做绸缎少。”
同样的难题也出现在其他行业。点心铺要改做耐储存的干粮，首饰铺要改卖铜簪木钗...
但李二狗有他的坚持。他带着老师傅们走街串巷，看百姓真正需要什么；他请来老农，教大家如何辨认粮食的好坏；他甚至亲自去学怎么修补锅碗瓢盆。
渐渐地，商会找到了新方向。
这，翠兴奋地拿着一本账册跑来：“掌柜的！咱们上个月的盈利，虽然比往年少了两成，但顾客数量翻了三倍！”
更让人惊喜的是，那些原本观望的商户，看到商会真心为百姓着想，纷纷要求加入。
然而就在商会转型初见成效时，一个新的危机悄然降临。
这日深夜，李二狗正在核对账目，孙铁柱匆匆进来：“掌柜的，出事了。咱们从江南采购的那批药材，在运河上被扣了。”
“理由？”
“是...涉嫌走私。”孙铁柱脸色难看，“押阅伙计都被扣下了。”
李二狗放下账本：“可知是谁扣的？”
“漕帮的新任帮主，雷震。”
雷震？李二狗想起之前打过交道的漕帮二当家雷豹，看来这是要为兄长报仇。
第二，李二狗亲自前往漕帮总舵。
雷震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见到李二狗，皮笑肉不笑：“李会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雷帮主，明人不暗话。商会那批药材，还请高抬贵手。”
雷震把玩着手中的铁胆：“放货容易。不过...得按现在的市价，交三成的过路费。”
三成！这分明是敲诈！
李二狗不动声色：“雷帮主可能不知，这批药材是运往江北灾区的。若是耽搁了，数万灾民...”
“少拿灾民事！”雷震猛地拍案，“你们商会现在什么处境，自己不清楚吗？睿亲王虽然暂时失势，但收拾你们这样的商会，还不是易如反掌？”
李二狗心中雪亮。原来背后还是睿亲王在搞鬼！
回到商会，众人义愤填膺。赵四撸起袖子：“二狗兄弟，俺带人去把货抢回来！”
“不可。”李二狗摇头，“漕帮势力庞大，硬碰硬只会吃亏。”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交三成过路费？”
李二狗沉思良久，突然问：“咱们库里的药材还能支撑多久？”
翠翻看账本：“最多半个月。”
“够了。”李二狗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铁柱，你立即带人去江北，收购当地药材。价格可以比市价高一成。”
孙铁柱不解：“掌柜的，咱们有货被扣，为什么还要去收购？”
李二狗微微一笑：“你只管去。记住，要大张旗鼓地收购，让所有人都知道。”
与此同时，李二狗做出一件更让人看不懂的事——他主动联系其他被漕帮刁难的商会，提出联合组建船队。
“李会长，”一个商会的代表质疑，“现在漕帮垄断漕运，咱们自己组建船队，不是以卵击石吗？”
李二狗从容道：“若是单独一家，确实是以卵击石。但若是十家、二十家商会联合起来呢？”
他展开一张地图：“诸位请看，除了漕帮控制的运河，我们还可以走陆路，甚至可以开辟新的水路。只要团结一致，何愁没有出路？”
这番话得众人心动。很快，一个由十八家商会组成的联合船队成立了。
消息传到漕帮，雷震勃然大怒：“好个李二狗！敬酒不吃吃罚酒！传令下去，所有商会的货船，过路费再加一成！”
这个命令引发了商界的强烈反弹。更多的商会加入联合船队，甚至一些原本中立的商会也开始动摇。
就在这时，李二狗使出了最关键的一摘—他通过韩老先生的关系，向朝廷上了一道奏折，陈述漕帮垄断漕运、抬高运价的弊端。
奏折递上去的第七，圣旨下：整顿漕运，严禁乱收费！
雷震傻眼了。他没想到李二狗居然能直达听！
更让他崩溃的是，由于联合船队的竞争，漕帮的收入锐减。帮中长老们纷纷抱怨，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内外交困之下，雷震只得低头，亲自到府城商会赔罪，并归还了扣押的药材。
这场风波，以商会的全胜告终。
庆功宴上，赵四兴奋地举杯：“二狗兄弟，你这招太高了！既解决了药材问题，又打破了漕帮的垄断！”
李二狗却不见喜色：“诸位，经此一事，大家可看出什么？”
钱掌柜若有所悟：“单打独斗的时代过去了，商会之间必须团结。”
翠补充道：“还要多条腿走路，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一条线上。”
“得对。”李二狗点头，“但我想到的是更深层的问题。”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商道亦是生存之道。我们要想在这乱世立足，光靠做生意已经不够了。”
“那要靠什么？”
“靠民心，靠团结，更要靠...”李二狗目光深远，“未雨绸缪的智慧。”
当晚，李二狗在灯下绘制了一张新的商会发展图。图上不仅标注了商路，还标注了各地的资源、人口，甚至气候特点。
翠送来宵夜，看到这张图，不禁惊叹：“掌柜的，您这是...”
“这是在为商会的未来铺路。”李二狗轻声道，“经此一事，我越发觉得，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利益，更要看长远发展。”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比如这里，土地贫瘠，但矿产丰富。我们可以教当地人开矿，同时帮助他们改善农业。”
又指另一个点：“这里水运便利，但盗匪横校我们可以联合当地商会，组建护卫队，既保商路平安，又为百姓提供生计。”
翠听得入神：“掌柜的，您想的已经不是做生意了...”
“是啊。”李二狗望向窗外的月色，“商道之大，岂止买卖二字？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地方繁荣兴旺，这才是经商的本意。”
这一刻，翠忽然明白，李二狗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让乡亲们吃饱饭的商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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