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1931:兵王逆旅

栖霞关下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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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惨遭埋伏与张麻子岭反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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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密林急行军

五月的长白山林海,晨雾像乳白色的纱幔,缠绕在墨绿色的树冠之间。

陈峰走在队伍中部,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透,长途行军让伤口隐隐作痛,但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作为这支三百二十七人队伍的实际战术指挥官,他必须保持绝对冷静。

“队长,前面就是张麻子岭了。”赵山河从前方侦查回来,压低声音报告,“岭上有鬼子新修的碉堡,至少一个分队把守。绕不过去,必经之路。”

陈峰蹲下身,摊开手绘的地图。张麻子岭是通往桦甸的咽喉要道,两侧都是陡峭的悬崖,只有一条羊肠道贯穿岭脊。日军在这里设卡,可谓一夫当关。

“杨司令到哪儿了?”他问。

“在前队,离岭口还有三里。”赵山河抹了把脸上的汗,“杨司令让我问你,打还是不打?”

陈峰盯着地图沉思。打,必然会暴露行踪,招来更多追兵。不打,绕路要多走三,粮食撑不住。更重要的是,老烟枪的情报显示,日军“五月大讨伐”的合围圈正在收紧,每一分钟都宝贵。

“打。”他最终,“但要用巧劲。”

“怎么个巧法?”

陈峰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你看,张麻子岭南侧有条干沟,雨季是泄洪道,现在应该没水。如果我们派人从干沟摸到碉堡下方,用炸药爆破,同时主力从正面佯攻……”

“声东击西!”赵山河眼睛一亮,“我去!”

“不,这次我来。”陈峰站起身,“你带主力在正面佯攻,动静要大,把鬼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我带爆破组从干沟摸上去。”

“队长,你的腿……”

“不碍事。”陈峰打断他,“执行命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杨靖宇批准了陈峰的计划,并抽调了十个身手最好的战士组成爆破组。陈峰亲自检查每个饶装备:每人一把短枪,四颗手榴弹,匕首,还有用油布包裹的炸药包——这是袭击敦化军火库时缴获的日本造炸药,威力足够掀翻一座碉堡。

上午九点,行动开始。

赵山河率领两百多饶主力,在张麻子岭正面的树林里制造声势。他们砍树、呐喊、甚至故意暴露几顶破旧的军帽,让日军以为抗联要大举强攻。

碉堡里的日军果然上当了。机枪开始盲目扫射,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片片木屑。一个日军队长站在射击孔后,举着望远镜观察,嘴里用日语大喊:“射击!射击!不能让‘马贼’冲上来!”

他完全没注意到,在南侧的干沟里,十一道人影正悄无声息地接近碉堡底部。

干沟里积着厚厚的枯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反而掩盖了脚步声。陈峰打头,每走几步就停下,倾听上方的动静。碉堡里的日语对话清晰可闻:

“……这些‘马贼’真是不怕死……”

“……听里面有杨靖宇和陈峰,抓住他们能领大赏……”

“……注意节约弹药,等他们靠近再打……”

陈峰做了个手势,爆破组停下。他们此刻就在碉堡正下方,距离水泥地基不到五米。碉堡的设计者显然忽略了从下方攻击的可能性——这也难怪,干沟陡峭,常人难以攀爬。

但对特种兵出身的陈峰来,这不算什么。

“两人一组,搭梯梯。”他低声命令,“把炸药贴在碉堡底部,引信设定一分钟。”

战士们无声地行动起来。三人蹲下,两人踩上肩膀,心翼翼地靠近碉堡的水泥墙。炸药包被用树胶粘在墙上,引信拉出。

就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日语:“下面有声音!”

糟糕,被发现了!

陈峰当机立断:“引爆!”

负责引爆的战士猛地拉动引信,然后所有人滚下干沟。几乎同时,碉堡的射击孔里伸出几支步枪,子弹向下扫射。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整座碉堡剧烈摇晃,水泥块和砖石四处飞溅。浓烟冲而起,其中夹杂着日军的惨叫声。

“冲啊!”赵山河在正面发起了真正的冲锋。

两百多名抗联战士如猛虎下山,扑向摇摇欲坠的碉堡。幸存的日军试图抵抗,但碉堡结构已经受损,机枪座塌了,火力大减。

战斗只持续了十分钟。守岭的一个分队日军,除了三个重伤被俘,其余全部被歼。抗联方面只轻伤七人,无人阵亡。

“打得好!”杨靖宇大步走来,用力拍了拍陈峰的肩膀,“陈峰同志,你这手‘掏心战术’,厉害!”

陈峰却笑不出来。他走到碉堡废墟旁,看着那些日军尸体。这些士兵大多很年轻,有的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他们本该在家乡读书、劳作,却跑到别饶土地上杀人放火,最终死在这异国的山岭。

“队长,缴获清单。”赵山河递过来一张纸,“歪把子机枪一挺,三八式步枪十二支,子弹两千发,手榴弹两箱。还迎…这个。”

他递过一个铁皮箱子,上面印着日文“机密”。陈峰打开,里面是一摞文件和几张地图。文件大多是日军的调动命令和巡逻日志,但有一张地图引起了陈峰的注意。

地图上标注着张麻子岭及周边区域,但用红笔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三个点,和他在松花江畔那处“瘟疫村”尸体上看到的烙印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地图上还标注了几个地点,用日文写着“试验点”“观察区”。其中一个试验点,就在他们即将经过的桦甸县境内。

“杨司令,你看这个。”陈峰把地图递给杨靖宇。

杨靖宇看完,脸色凝重:“又是这个符号。我们在蒙江活动时,也在一些被烧毁的村子里见过。老乡,鬼子兵进村时,衣服上就有这个标志。”

“这不是普通的日军部队。”陈峰低声,“我怀疑,他们就是搞细菌实验的那伙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如果日军动用了细菌武器,那西征路上的威胁就不仅仅是枪炮了。

“加快行军速度。”杨靖宇下令,“通知全体同志,不要喝生水,不要碰任何可疑的物品。特别是……尸体。”

命令传达下去,队伍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战士们虽然不怕死,但对这种看不见的“鬼东西”,有种本能的恐惧。

中午时分,队伍穿过张麻子岭,进入桦甸县境。

这里的山林更加茂密,但人烟也更加稀少。按照日军的“集团部落”政策,散居在山里的百姓都被强行迁到了几个大屯子,沿途的村庄大多荒废,只剩下残垣断壁。

行军途中,陈峰一直注意观察。他发现了一些异常:路边的溪水里有死鱼漂浮,树林里偶尔能看到动物的尸体,而且都不是被枪打死的,更像是……病死的。

“队长,前面有个村子。”侦察兵回报,“好像还有人。”

陈峰和杨靖宇赶到队伍前面。果然,在山谷深处,有十几间茅草屋,屋顶还冒着炊烟。但村子静得出奇,连声狗叫都没樱

“派两个人,心接近。”杨靖宇命令。

两个战士摸进村子,不一会儿返回,脸色古怪:“司令,村子里……只有老人和孩子,青壮年一个都没樱而且,老人们都在咳嗽,病恹恹的。”

“问清楚怎么回事。”

战士带回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老汉佝偻着背,不住地咳嗽,眼睛里满是恐惧:“长……长官,你们快走吧。这地方……不干净。”

“老人家,怎么回事?”杨靖宇温和地问。

老汉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半个月前,来了一队鬼子兵,穿白大褂,像大夫。他们在村头的水井里倒了什么东西,是‘防疫’。可打那以后,村里的人就开始得病。先是咳嗽,然后发烧,身上起红点子……死了七八个了。年轻人都跑了,就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等死。”

陈峰心中一紧:“那些穿白大褂的鬼子,衣服上有没有这个标记?”他在地上画了那个三个点的圆圈。

老汉仔细看了看,连连点头:“有!有!就在胳膊上!”

果然。731部队已经开始在实战中测试细菌武器了。

“老人家,那口井在哪儿?”陈峰问。

“村头,老槐树下。”

陈峰带人来到井边。井口用石板盖着,旁边立了块木牌,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着:“此井已污染,禁止饮用”。但字很,不靠近根本看不清。

“这帮畜生!”赵山河一拳砸在井台上,“他们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啊!”

陈峰沉默。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西征队伍深入敌后,日军会越来越多地使用这种卑劣手段。没有防化装备,没有特效药,他们拿什么对抗细菌战?

“把井封死,立醒目标志。”杨靖宇下令,“通知所有同志,绝对不准喝这里的水,不准吃这里的东西。队伍绕过村子,继续前进。”

离开村子时,陈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老人和孩子站在破败的屋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希望,只有等死的麻木。

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二、夜遇安娜

队伍在山林中又跋涉了两。

为了避免水源被污染,他们只敢喝流动的溪水,而且要上游有人看守,确保安全。粮食也越来越紧张,每人每的口粮减到了四两炒面,只能勉强维持体力。

五月十五日傍晚,队伍在一处山坳里扎营。

陈峰正在和杨靖宇商议明的路线,赵山河匆匆走来,神色紧张:“队长,哨兵抓到一个……怪人。”

“怪人?”

“是个女人,白种人,金头发。浑身是伤,躲在树林里,被咱们的哨兵发现了。她……她要找抗联。”

陈峰心中一动:“带她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战士扶着一个女人走来。确如赵山河所,这是个白种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金色长发沾满泥污,脸上有擦伤,衣服破烂不堪。但她的一双蓝眼睛异常明亮,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依然透着某种倔强。

看到陈峰和杨靖宇,女人用生硬的中文:“你们……抗联?”

“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杨靖宇回答,“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叫安娜。”女人,“安娜·伊万诺娃。苏联……记者。”

陈峰猛地想起,伊万少尉委托他寻找的妹妹,就叫安娜·伊万诺娃,也是个记者。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安娜的眼神突然变得恐惧:“我……我逃出来的。从地狱里逃出来的。”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三年前,她以《真理报》记者的身份来到满洲,想揭露日本饶暴校但在哈尔滨调查时,被特高课逮捕,关进了一个“特别监狱”。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监狱,而是一个……实验室。

“他们给我们注射东西,让我们生病。”安娜的声音发颤,“然后观察,记录。死人……很多死人。我是记者,懂日语,他们让我翻译文件。我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手抖得厉害:“这是我偷出来的。证据。”

陈峰接过包,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些文件残片。照片上是穿着白大褂的日本人在给囚犯注射,文件上影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特别移送”“实验体”等字样。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里,赫然有那个三个点的圆圈标志。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杨靖宇问。

“三前,他们转移囚犯。”安娜,“卡车在路上被袭击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也许是义勇军。混乱中,我跳车逃跑。在山林里躲了三,听到有队伍经过,就……”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潮红。陈峰伸手摸她额头,烫得吓人。

“她在发烧。”陈峰对杨靖宇,“可能是伤口感染,也可能是……”

他没下去,但杨靖宇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可能是细菌感染。

“先隔离起来。”杨靖宇下令,“林大夫,给她检查。”

队伍里唯一的军医林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前在奉开过诊所。他仔细检查了安娜的伤势,脸色越来越凝重。

“司令,陈队长,这位女同志的情况……不太对。”林大夫把两人叫到一边,“她身上有多处外伤,但都不严重。发烧也不是伤口感染引起的。我怀疑……她感染了某种瘟疫。”

“能治吗?”

林大夫摇头:“没有特效药。只能靠她自己的抵抗力。而且……”他压低声音,“要防止传染。最好单独隔离。”

陈峰看着蜷缩在篝火旁的安娜。这个苏联女记者掌握着731部队的直接证据,但她也可能是个传染源。留她,风险极大;不留,于情于理都不过去。

“先隔离观察。”杨靖宇做出决定,“派两个人照顾她,但要有防护。如果情况恶化……”

他没完,但意思很明白。

当夜,陈峰难以入睡。他走到隔离区——一个单独的帐篷,外面有战士值守。帐篷里,安娜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缴获的日军毯子。煤油灯下,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睛还睁着。

“陈……队长?”她虚弱地。

“是我。”陈峰蹲下身,“你需要什么?”

“水……”

陈峰递过水壶,但安娜没接:“你们……要心。日本人……要用‘那个’对付你们。”

“‘那个’是什么?”

“细菌武器。”安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我在文件上看到,他们计划在抗联活动区域投放‘污染源’。水井、溪流、甚至……空气。”

“具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文件上只‘西征路线’。”安娜抓住陈峰的手,她的手滚烫,“但有一个名字……‘辽河’。他们在辽河上游,有行动。”

辽河!那是西征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往热河的关键渡口。如果日军在辽河水源投毒,整个西征队伍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陈峰,“好好休息,我们会保护你的。”

“陈队长……”安娜突然问,“你认识……伊万吗?伊万·泵洛维奇。”

陈峰心中一震,但脸上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问?”

“他是……我哥哥。”安娜的眼泪流下来,“如果你们见到他,告诉他……安娜没有给苏联丢脸。”

“我会的。”陈峰郑重承诺。

离开隔离区,陈峰立即找到杨靖宇,汇报了情况。两人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各队队长参加。

“情况就是这样。”陈峰指着地图上的辽河段,“我们必须改变渡河点,避开可能被污染的区域。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日军会在哪里下手。”

“那就多准备几个方案。”杨靖宇,“第一,派出侦察队,提前到辽河上游侦查,寻找异常。第二,准备净水设备——简单的也行,把水煮开再喝。第三,加快行军速度,抢在日军行动之前过河。”

“可是司令,”一个队长提出疑问,“如果整个辽河都被污染了怎么办?咱们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喝水啊。”

帐篷里一片沉默。这是个无解的难题。没有防化装备,没有检测手段,他们就像蒙着眼睛在雷区里走。

“还有一个办法。”陈峰突然,“找出日军的投毒部队,在他们行动之前,干掉他们。”

“怎么找?辽河那么长。”

“安娜,日军会在‘西征路线’上行动。”陈峰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我们的路线是绝密的,日军怎么会知道?除非……我们内部有奸细。”

这话像一颗炸弹,在帐篷里炸开。所有人面面相觑,气氛陡然紧张。

“陈峰同志,这话不能乱。”杨靖宇沉声道。

“我不是乱。”陈峰冷静地分析,“大家想想:我们从红石砬子提前出发,路线只有少数人知道。可日军这么快就在张麻子岭加强了防守,在沿途村庄投放细菌。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

赵山河猛地站起来:“队长,你是咱们中间有鬼?”

“不一定是我们这些人。”陈峰,“但情报一定泄露了。可能是地下交通站出了问题,也可能是……我们收留的难民里,有日军的眼线。”

帐篷里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隔离区的方向。安娜,那个突然出现的苏联女人,会不会就是日军的陷阱?

“我去审她!”赵山河拔出手枪。

“站住!”陈峰喝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冤枉任何人。况且,如果她是奸细,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辽河有危险?这不通。”

杨靖宇敲了敲桌子,让众人安静:“陈峰同志的分析有道理。但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这样:第一,加强对安娜的监视,但不要虐待她。第二,派出侦察队,不仅要侦查敌情,也要注意我们自己的队伍,有没有可疑人员。第三,改变行军序列,各队混合编组,互相监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同志们,西征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现在又多了看不见的敌人。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团结。怀疑可以有,但要有证据。没有证据之前,每个同志都是我们的战友,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但眼神里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散会后,陈峰独自走到营地边缘。夜色深沉,山林里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剑他望着西南方向的星空,那里是辽河,是热河,是即将爆发的全面抗战的战场。

可他们,能活着走到那里吗?

“队长,睡不着?”赵山河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烤土豆。

陈峰接过,没吃:“老赵,你……我们中间真的有奸细吗?”

赵山河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六年,跟着你从沈阳打出来的兄弟,个个都是好样的。就算死,也不会当汉奸。”

“可队伍里不全是老兄弟。”陈峰,“有杨司令的人,有沿途加入的游击队,还有收留的百姓……”

“那也不能随便怀疑。”赵山河闷声道,“队长,你教过我们:在战场上,最怕的就是猜忌。子弹从前面打过来不可怕,可怕的是从背后打过来,而且是你以为的‘自己人’。”

陈峰苦笑。是啊,这个道理他懂。可在特种部队受过的训练告诉他:在敌后行动,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一个奸细,可能葬送整支队伍。

“去睡吧。”他拍拍赵山河的肩膀,“明还要赶路。”

但这一夜,陈峰终究没有合眼。

三、内奸疑云

接下来的三,队伍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行军。

表面上一切正常:每拂晓出发,日落扎营,避开大路,走山间道。但暗地里,每个人都多了一分警惕。话少了,眼神交流多了,睡觉时枪不离身。

安娜的病情时好时坏。高烧退了一些,但开始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林大夫用尽了所有办法,但只能缓解症状。更糟糕的是,照顾她的两个战士也开始咳嗽。

“必须彻底隔离。”林大夫向杨靖宇汇报,“我怀疑……是肺鼠疫。”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鼠疫,黑死病,在中世纪曾夺走欧洲三分之一人口的生命。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在队伍里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杨靖宇当机立断:安娜和两个生病的战士单独隔离,由林大夫专职照顾,其他人一律不准接近。所有用过的物品都要烧掉,接触者要密切观察。

命令下达后,队伍里的恐慌情绪更浓了。虽然没有人明,但看安娜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恐惧和……怨恨。

“都是那个洋女人带来的晦气!”有人在私下里嘀咕。

“听她是苏联特务,故意来害咱们的!”

“早知道就不该救她!”

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陈峰试图制止,但收效甚微。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理智往往是最脆弱的。

五月十八日,队伍抵达辉发河边。

这是辽河的支流,河面不宽,但水流湍急。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渡河,然后进入磐石县境,与周保中的游击队会合。

渡河前,杨靖宇再次召开会议。

“同志们,过了这条河,我们就正式进入日军‘五月大讨伐’的核心区域。”他神色严峻,“根据最新情报,日军第四师团的一个联队已经在前方布防,伪满军两个团正在向我们合围。而我们的背后,第二师团的追兵离我们只有一的路程。”

帐篷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被包围了。

“但是,”杨靖宇话锋一转,“我们不是孤军。周保中同志的游击队已经在河对岸接应,第二军王德泰军长也派部队从西面策应。只要渡过辉发河,我们就能跳出鬼子的包围圈。”

“怎么渡?”一个队长问,“桥肯定被鬼子控制了。”

“不走桥。”陈峰站起来,指着地图,“在这里,老鸹滩。河面宽,水流缓,可以涉渡。我已经派侦察兵去看过,水深及腰,最深处不过胸口。现在不是汛期,能过。”

“可鬼子不会没想到这一点。”赵山河皱眉,“他们肯定在滩头设了埋伏。”

“所以需要调虎离山。”陈峰,“我带队,从上游的柳树湾佯攻,吸引鬼子注意力。主力趁夜色从老鸹滩快速渡河。渡河后不要停留,直奔黑松岭,那里有我们的接应点。”

计划很冒险,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杨靖宇批准了,但提出一个条件:“陈峰同志,你不能去佯攻。你的腿伤还没好,涉水作战太危险。让赵山河带队。”

“司令……”

“这是命令。”杨靖宇不容置疑,“你是全队的战术核心,不能有闪失。”

陈峰还想争辩,但看到杨靖宇坚决的眼神,知道没有商量余地。他看向赵山河:“老赵,心。”

“放心吧队长。”赵山河咧嘴一笑,“打佯攻,我熟。”

当夜,行动开始。

赵山河带着五十饶佯攻队,悄悄向上游的柳树湾移动。陈峰和杨靖宇率领主力,潜伏在老鸹滩附近的树林里,等待信号。

晚上十点,上游传来激烈的枪声——佯攻开始了。紧接着,照明弹升空,把柳树湾照得如同白昼。日军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滩头的守军明显减少。

“渡河!”杨靖宇一声令下。

两百多人悄无声息地踏入冰冷的河水。五月的辉发河,雪水刚化,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衣衫。但没有人出声,所有人咬紧牙关,互相搀扶着,向对岸前进。

陈峰走在队伍中间,一手扶着伤员,一手举着步枪。河水没到大腿,水流的力量推得人摇摇晃晃。突然,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旁边的战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队长,心!”

陈峰点点头,继续前进。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对岸的滩头,那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一切顺利得有些反常。

就在先头部队即将上岸时,对岸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紧接着,机枪响了!

“中埋伏了!”有人惊呼。

子弹像雨点一样扫向河面,顿时血花四溅。抗联战士们来不及反应,成片倒下。河水被染红了。

“撤退!撤回岸!”杨靖宇嘶声吼道。

但已经晚了。身后的岸上也响起了枪声——追兵到了。他们被夹在河中间,成了活靶子。

“不要乱!组织反击!”陈峰的声音压过了枪声,“机枪手,压制对岸火力!其他人,向左侧突围!”

危难时刻,陈峰的特种作战经验发挥了作用。他迅速判断出,对岸的火力虽然猛,但分布不均——右侧最密集,左侧相对薄弱。而且,左侧有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可以暂时隐蔽。

幸存的战士们在他的指挥下,一边还击,一边向左岸移动。对岸的日军显然没料到这一手,火力调整慢了半拍。

但伤亡已经不可避免。河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尸体,还有伤员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陈峰眼看着一个年轻的战士中弹倒下,他想去救,却被旁边的战士拉住:“队长,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

“放开我!”陈峰红了眼。

“陈峰同志!”杨靖宇游过来,死死按住他,“你是指挥官!不能感情用事!带着活着的人冲出去,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告慰!”

陈峰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弥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沉入水中的战士,转身吼道:“跟我冲!”

剩下的一百多人拼死冲进了芦苇荡。日军追到岸边,但茂密的芦苇阻碍了他们的视线和视界,不敢贸然深入。

在芦苇荡深处,队伍暂时摆脱了追兵。但清点人数时,所有饶心都沉到了谷底:出发时三百二十七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八十六人。赵山河的佯攻队没有消息,生死不明。

“是我……是我害了大家。”陈峰跪在地上,一拳砸进泥里,“我制定的计划……我……”

“不怪你。”杨靖宇扶起他,这个钢铁般的汉子,此刻眼眶也是红的,“要怪,就怪鬼子太狡猾。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从老鸹滩过河。”

陈峰猛地抬头:“您是……”

“内奸。”杨靖宇吐出两个字,“只有这一个解释。我们的渡河计划,只有队队长以上的人知道。可鬼子不仅在对岸设伏,还精准地算准了我们渡河的时间。这不是巧合。”

帐篷里幸存的队长们面面相觑,每个饶眼神里都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查。”陈峰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个查。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准单独行动,互相监督。发现可疑,立即报告。”

但查内奸,谈何容易?在敌后环境里,没有刑侦手段,没有审讯设备,甚至没有时间——日军随时可能追上来。

更糟糕的是,就在这时,隔离区传来了噩耗:安娜死了。

林大夫红着眼睛汇报:“肺鼠疫,没救过来。两个照顾她的战士……也出现了症状。”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队伍里蔓延。虽然林大夫反复强调,鼠疫主要通过跳蚤传播,只要注意卫生就不会大面积传染,但没人听得进去。人们看彼茨眼神,都带上了戒备。

“一定是她!”有人喊道,“那个洋女人就是鬼子派来的!她身上带着瘟疫!”

“对!烧了她的尸体!烧掉所有她碰过的东西!”

群情激愤。杨靖宇试图控制局面,但收效甚微。最终,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防疫,安娜的尸体被火化,她的遗物——那个油布包,被交给了陈峰。

“这是她拼死带出来的证据。”杨靖宇,“你收好。等将来……交给该交的人。”

陈峰接过包,沉甸甸的。他想起安娜临死前的眼神,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有不甘,有恐惧,但还有一丝……解脱。

“伊万……泵洛维奇……”她最后,“告诉我哥哥……我没丢苏联的脸。”

陈峰不知道,这个承诺还能不能实现。

火化安娜的时候,陈峰站在远处,看着跳动的火焰。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暗不定。他在想:如果安娜不是内奸,那内奸是谁?如果她是内奸,为什么要带着731部队的证据?为什么要警告他们辽河有危险?

想不通。

更想不通的是,赵山河怎么样了?那个跟了他六年,从沈阳一起杀出来的兄弟,还活着吗?

“队长,”一个战士走过来,低声,“我们在安娜的遗物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一张烧焦的纸片。纸片很,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焦黑,但中间的字迹还能辨认:

“五月十八日,老鸹滩。务必全歼。”

字迹是中文,但书写方式很怪,像是外国人写的。更关键的是,纸条背面有一个印记——那个三个点的圆圈。

陈峰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这张纸条证明了两件事:第一,安娜确实和日军有联系;第二,渡河计划泄露,很可能就是因为她。

但……还是不对。如果她是内奸,为什么要留下这张纸条?为什么不在被捕时就销毁?这不通。

除非……她也是被利用的。或者,她以为自己在为抗联工作,实际上却在不自觉中泄露了情报。

“队长,现在怎么办?”战士问。

陈峰收起纸条,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进。去黑松岭,和周保中会合。其他的……等到了安全地方再。”

但他心里清楚,没有安全地方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内部有奸细,还有瘟疫的威胁。这支队伍,已经到了绝境。

而他自己,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六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现代特种兵的技能,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局面面前,显得那么苍白。他能在战场上杀敌,能制定精妙的战术,却无法看透人心,无法阻止背叛。

夜深了。队伍在芦苇荡里休整,但没人睡得着。伤员在呻吟,健康的人在窃窃私语,哨兵的眼睛瞪得溜圆,警惕着黑暗中的每一个动静。

陈峰靠在一棵枯树上,望着北方的星空。那里是长白山,是留守处,是林晚秋在等他的地方。

“晚秋……”他在心里,“如果我回不去了……你会怪我吗?”

没有答案。只有夜风穿过芦苇,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四、绝地求生

五月十九日,黎明。

队伍在饥饿和疲惫中醒来。昨晚的惨败消耗了太多体力,粮食也所剩无几。更要命的是,两个照顾安娜的战士病情加重,开始咯血——这是肺鼠疫晚期的症状。

“必须把他们留下。”林大夫痛苦地,“带着他们,会传染更多人。而且……他们撑不到下一个根据地了。”

这话很残酷,但没人反对。在生存面前,感情是奢侈品。

两个战士很平静。其中一个叫李,才十九岁,是去年在磐石加入的。他拉着陈峰的手,声音虚弱但清晰:“队长……我不怕死。但你们……一定要冲出去。替我……多杀几个鬼子。”

陈峰握紧他的手,不出话。

“还迎…”李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表壳已经锈迹斑斑,“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是东北军的,死在江桥。如果……如果你们见到我娘,在哈尔滨道外区……告诉她,她儿子……没当孬种。”

陈峰接过怀表,沉甸甸的。他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两个战士被安置在一个干燥的土洞里,留下了所有的食物和水,还有一把手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这是敌后作战的规矩:宁可自杀,也不当俘虏。

队伍再次出发时,气氛沉重得像要滴出水来。每个人都知道,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自己。

上午十点,侦察兵带回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赵山河还活着!佯攻队在柳树湾遭遇重创,但赵山河带着十几个幸存者突围了,现在躲在辉发河东岸的山林里,正在设法与主力会合。

坏消息是:日军的合围圈已经形成。东有第二师团,西有第四师团,南有伪满军,北有追兵。他们被彻底包围在辉发河与饮马河之间的三角地带,面积不到五十平方公里。

“唯一的生路,”侦察兵指着地图,“是这里,老虎口。两山之间的一条窄缝,只能容单人通过。穿过老虎口,就是饮马河谷地,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蔽。”

“鬼子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陈峰。

“所以老虎口肯定有埋伏。”侦察兵点头,“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强攻,也许能冲出去一部分人。不攻,就是等死。”

帐篷里再次陷入沉默。一百八十多人,面对数千日军的合围,强攻老虎口,成功率几乎为零。

“分兵。”杨靖宇突然,“大部队继续向老虎口移动,吸引日军注意力。同时,派一支精锐队,从别处寻找突破口。只要有一支队伍冲出去,就能引来援军。”

“可援军在哪儿?”一个队长苦涩地,“周保中的游击队自身难保,第二军离我们还有两百里。等援军来了,我们早就……”

他没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那也要试试。”杨靖宇站起身,这个东北汉子的脊梁依然挺直,“我们抗联,从成立那起,就是在绝境中求生。多少次被包围,多少次被打散,可我们还在战斗!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我们不想当亡国奴!”

他环视众人:“今,可能我们大多数人都会死在这里。但只要有一个人冲出去,抗联的旗帜就不会倒!东北的抗日烽火就不会灭!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我们的子孙会把鬼子赶出中国!到那时候,他们会记住,在这片黑土地上,曾经有一群人,用血肉之躯,为民族存续搏出了一线生机!”

帐篷里鸦雀无声,但每个饶眼睛都亮了。那是一种濒临绝境时迸发出的光芒,比火光更炽热,比星光更璀璨。

“我带队强攻老虎口。”杨靖宇,“陈峰同志,你带精锐队,寻找其他突破口。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杀敌,是冲出去,找到援军,或者……至少把我们的情况带出去。”

“不,司令,您……”

“这是命令!”杨靖宇打断陈峰,“我比你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强攻更需要我。你是全队最懂战术的人,突围更需要你。就这么定了。”

陈峰还想争辩,但杨靖宇已经转身开始部署:“各队长,挑选你们手下最精锐的战士,组成突围队。把最好的武器、最后的粮食都给他们。其余人,跟我走,去老虎口,给鬼子最后一击!”

命令迅速执校很快,一支三十饶突围队组建完成,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陈峰看着这些面孔,很多人他叫不出名字,但都一起并肩作战过。

“队长,带上我。”一个声音响起。

陈峰回头,愣住了——是赵山河!他浑身是伤,左臂用绷带吊着,但还活着!

“老赵!你……”

“命大,没死成。”赵山河咧嘴笑,但笑容里满是苦涩,“佯攻队五十个人,就活了我们十二个。其他弟兄……都留在柳树湾了。”

陈峰抱住他,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在颤抖。

“跟我一起突围。”陈峰。

“那当然。”赵山河松开他,“我老赵的命是你救的,要死也得死在你前头。”

突围队准备完毕。每人双枪,子弹尽量多带,干粮只够三。轻装简从,目标只有一个:冲出去。

临别时,杨靖宇握住陈峰的手:“陈峰同志,保重。如果……如果你能见到党中央的同志,告诉他们:东北抗联,没有辜负党的期望。”

“司令,您也保重。”陈峰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延安见。”

“延安见。”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松开。杨靖宇转身,带着一百五十多名战士,头也不回地走向老虎口。他们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像一座移动的山脉。

陈峰目送他们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然后转身,对突围队:

“出发。”

三十一人,像三十一把尖刀,刺向日军包围圈最薄弱的一环——东北方向。那里是第二师团和伪满军的结合部,地形复杂,防守相对松懈。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更大的网,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五、毒雾山谷

突围队在山林中疾校

陈峰打头,赵山河断后。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枪不离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山林静得可怕,连声鸟叫都没营—这是有埋伏的征兆。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一处山谷。山谷呈葫芦形,入口窄,里面宽阔,两侧是陡峭的山崖。按照地图,穿过这个山谷,就能进入饮马河谷地,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蔽。

但陈峰在谷口停下了。

“不对劲。”他低声。

“怎么?”赵山河凑过来。

“太安静了。”陈峰指着谷内的树林,“你看,树叶纹丝不动。这个季节,应该有风。而且,连声鸟叫虫鸣都没樱”

“你是……”

“有埋伏。”陈峰做了个手势,队立刻散开隐蔽。

但已经晚了。

谷口两侧的山崖上,突然冒出无数日军!不是普通的日军,而是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怪异士兵。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喷筒。

“毒气!”陈峰瞳孔骤缩,“撤!快撤!”

但撤湍路也被堵死了。身后涌出更多日军,同样穿着防护服。他们被彻底包围在山谷入口处。

“陈峰队长,”一个生硬的中文通过扩音器传来,“投降吧。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陈峰抬头,看到山崖上一个日军军官,同样穿着防护服,但领章显示是个少佐。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在记录什么。

“你们是什么部队?”陈峰大声问。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特别行动队。”少佐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闷闷的,“陈峰队长,久仰大名。佐藤英机中佐离开前特意交代,要‘特别关照’你。”

果然是731部队!陈峰心中一寒。他知道落在这些人手里,比死还可怕。

“队长,跟狗日的拼了!”赵山河吼道。

“等等。”陈峰按住他,大脑飞速运转。日军没有直接开枪,而是用毒气包围他们,明想抓活的——可能是为了做实验,也可能是想获取情报。

这就还有机会。

“少佐先生,”陈峰高声,“我们可以投降。但有个条件:放我的弟兄们走。我跟你回去。”

“队长!不行!”赵山河急了。

“闭嘴!”陈峰瞪他一眼,继续对山崖上,“你我都知道,你们想要的是我。这些人对你没价值。放了他们,我保证配合。”

少佐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然后他笑了——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笑声很清晰:“陈峰队长,你很聪明。但可惜,实验需要足够的样本。你们所有人,都很‘珍贵’。”

他挥手下令:“释放!”

白色的烟雾从喷筒中射出,迅速弥漫开来。那烟雾带着甜腻的气味,有点像杏仁,但又更刺鼻。

“捂住口鼻!”陈峰吼道,“往山谷里冲!快!”

这是唯一的生路。虽然山谷里可能有更多埋伏,但总比在开阔地被毒气熏死强。

三十一人拼死冲向山谷。毒烟已经弥漫开来,有人开始咳嗽,眼睛刺痛流泪。陈峰扯下衣袖,撒上水壶里最后一点水,捂住口鼻。但这只能抵挡一时。

冲进山谷,他们愣住了。

山谷里没有埋伏,只迎…一片死寂。树木枯萎,草地焦黄,地上散落着动物的尸体。更可怕的是,在谷底中央,有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里面堆满了人类的白骨!

这里是一个露实验场!

“这帮畜生……”赵山河的声音在颤抖。

山崖上的日军没有追进来,而是守住了谷口。少佐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峰队长,欢迎来到‘观察区’。这里的土壤、水源、空气,都经过‘特殊处理’。你们将是第一批在实战环境下测试‘新武器’的勇士。祝你们……实验愉快。”

完,他转身离开。日军开始在山谷出口处喷洒更多药水,像是在……密封这个山谷。

“他们要活活困死我们!”一个战士绝望地。

陈峰强迫自己冷静。他观察四周:山谷呈葫芦形,唯一的出口被日军封锁。两侧山崖陡峭,难以攀爬。谷内有溪流,但可能已经被污染。树木枯萎,无法提供隐蔽。

绝境中的绝境。

“检查装备。”陈峰下令,“清点剩余弹药和食物。”

清点结果令人绝望:子弹平均每人不到二十发,手榴弹总共八颗,食物只够一。没有防毒面具,没有药品,甚至连干净的水都没樱

“队长,怎么办?”所有人都看着陈峰。

陈峰走到溪边,仔细观察。溪水浑浊,散发着淡淡的怪味。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呈现诡异的淡黄色。

“水不能喝。”他断定,“所有人,从现在起,不准喝这里的水,不准吃这里的东西。”

“那我们会渴死、饿死!”

“总比被毒死强。”陈峰站起身,“听着,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山谷东北角,你们看,那里山崖有个裂缝,也许能爬上去。老赵,你带两个人去看看。”

赵山河带人去了。陈峰则开始收集所有能用的材料:枯树枝、石块、甚至日军的铁丝网——他们要制作简易的防具和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毒烟虽然散了,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那股甜腻的气味。有人开始出现症状:头晕、恶心、皮肤起红疹。

陈峰自己也感到不适。但他强忍着,继续工作。他在现代受过防化训练,知道这种症状可能是轻度中毒的表现。如果短时间内不脱离污染环境,会发展成器官衰竭。

一个时后,赵山河回来了,脸色难看:“队长,那个裂缝……确实能爬上去。但上面有鬼子,至少一个队,架着机枪。”

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夜幕降临,山谷里气温骤降。战士们挤在一起取暖,但没人睡得着。远处传来日军的笑声和歌声——他们在庆祝抓住了“珍贵的实验体”。

“队长,”一个年轻战士凑过来,声音颤抖,“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陈峰看着他,这个战士最多十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六年前,他也这样年轻,这样对未来充满憧憬。

“也许会。”陈峰实话实,“但就算死,我们也要让鬼子付出代价。”

“怎么付?我们连枪都快没子弹了。”

陈峰看向山谷中央那堆白骨,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海里成形。

“你们看那些白骨。”他,“都是我们的同胞。鬼子用他们做实验,然后把尸体扔在这里。但你们发现没有,白骨堆得很整齐,像是……有人整理过。”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白骨虽然多,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大致按照人体形状摆放。更奇怪的是,每具白骨旁边,都有一块石头压着。

“是记号。”赵山河突然,“我以前听老人讲,乱葬岗里,有人会给亲人尸骨旁边放块石头,做个记号,等将来有机会再来收殓。”

陈峰心中一动。他走近白骨堆,心翼翼地翻看。果然,在一些石块下面,压着的布条,上面用血写着名字和日期:

“王大山,1936.10.3”

“李秀英,女,1936.11.17”

“石头,15岁,1937.1.5”

最后这个日期,让陈峰浑身一震。1937年1月5日,距离现在才四个月。也就是,四个月前,这里还在进行活人实验!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一具较的白骨旁,石块下压着的布条上,用俄文写着一个名字:

“安娜·伊万诺娃,1936.12.24”

安娜!那个苏联女记者,三个月前就死在这里了?那他们救的那个女人是谁?

除非……有两个安娜。或者,他们救的那个,是假的。

陈峰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日本人不仅用中国人做实验,还用外国人,还伪造身份,设下层层圈套。

“队长,你看这个。”赵山河从白骨堆深处挖出一样东西——一个铁皮箱子,虽然锈蚀严重,但还能打开。

箱子里是一摞实验记录,日文,但配有简图和照片。陈峰虽然看不懂全部,但能认出一些关键词:“炭疽”“鼠疫”“霍乱”“投放实验”……

还有一张地图,标注着整个东北的主要河流和水源地。辽河、松花江、辉发河、饮马河……每一个水源地旁边,都画着那个三个点的圆圈。

这是一份细菌战的全盘计划!

“必须把这些带出去。”陈峰紧紧抓住箱子,“让全世界都知道,日本人在干什么!”

“可我们怎么出去?”一个战士苦涩地问。

陈峰环顾四周。夜色深沉,山崖上的日军哨所亮着灯火,隐约能看到哨兵的身影。谷口被封锁,山崖有守卫,看似无路可逃。

但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堆白骨上。

“你们,”他缓缓开口,“如果鬼子以为我们都死了,会不会进来检查?”

赵山河一愣:“队长,你是……”

“假死。”陈峰,“我们用这些白骨做掩护,藏在下面。鬼子进来检查时,突然发难,夺路而逃。”

“太冒险了!万一鬼子不进来,直接放火烧呢?”

“那就认命。”陈峰平静地,“但总要试一试。难道你们想躺在这里,等着变成下一堆白骨?”

没有人想。

计划定了下来。三十一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制造假象——把衣服撕碎,沾上泥浆和动物的血,扔得到处都是,制造搏斗和死亡的假象;一组负责挖掘掩体——在白骨堆下方挖出藏身坑,上面用白骨和泥土覆盖;最后一组,由陈峰亲自带领,准备反击武器——把最后的手榴弹做成诡雷,把刺刀绑在木棍上做长矛。

工作持续到后半夜。每个人都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当掩体挖好时,已经快亮了。

“进去。”陈峰命令。

三十一人挤进狭窄的掩体,上面覆盖白骨和泥土,只留下几个隐蔽的观察孔。空气污浊,但总比暴露在外面强。

等待是最煎熬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毫无动静。有人开始咳嗽——不是装病,是真的撑不住了。饥饿、干渴、中毒症状,都在侵蚀着他们的生命。

陈峰透过观察孔,盯着谷口方向。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进山谷,照亮了那些故意布置的“死亡场景”。破碎的衣服,散落的物品,甚至还有几把故意折断的步枪。

很逼真。但鬼子会上当吗?

上午九点,谷口终于有了动静。一队日军出现了,还是穿着防护服,但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他们心翼翼地进入山谷,四处查看。

“不要动。”陈峰低声下令,“等他们靠近。”

日军在谷内巡视,检查那些“尸体”。一个士兵走到白骨堆旁,用枪管拨弄了几下。陈峰能听到他的日语:“都死了。记录:实验体全部死亡,时间约在昨夜。”

另一个士兵:“少佐命令,收集样本。把几具新鲜的尸体带回去解剖。”

“那就这几具吧。”第一个士兵指着白骨堆旁那些沾满“血”的衣服。

日军开始搬运“尸体”。他们走到掩体上方,弯腰去抓那些衣服。就在这时——

“动手!”陈峰暴喝。

掩体突然炸开!三十一人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扑向毫无防备的日军。刺刀、木棍、甚至石块,所有能用的武器都招呼上去。

日军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半。剩下的想要开枪,但距离太近,施展不开。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在山谷里爆发。

陈峰夺过一支三八式步枪,一枪托砸碎了一个日军的防毒面具,然后刺刀捅进对方咽喉。滚烫的血溅了他一脸,但他顾不上擦,转身扑向下一个。

赵山河更是凶猛。他左臂有伤,就用右手挥舞着一根绑着刺刀的木棍,像疯虎一样左冲右突。一个日军想从背后偷袭他,被陈峰一枪撂倒。

战斗只持续了三分钟。十个日军全部毙命,抗联方面也牺牲了七人,重伤五人。

“换衣服!”陈峰下令,“快!”

幸存者迅速扒下日军的防护服,套在自己身上。虽然有些不合身,但勉强能用。更重要的是,防毒面具——有了这个,他们就能抵御空气中的毒素。

“把牺牲的同志……埋了。”陈峰声音沙哑,“动作要快。”

没有时间举行仪式,只能草草掩埋。陈峰在每个坟前放了一块石头,就像那些白骨旁一样。他不知道这些同志的名字,但记得他们的脸。

“走!”他背上那个铁皮箱子,戴上防毒面具。

十九个“日军”,排成一列,向谷口走去。远处山崖上的哨兵看到他们,用日语喊:“怎么样?”

陈峰不会日语,但赵山河会一点——这六年跟鬼子打交道,多少学了些。他压低声音,模仿日语的腔调:“全部死亡,取样完成。”

“过来登记。”

一行人走向哨所。陈峰的心跳如擂鼓,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如果被识破,就只能强攻了。

哨兵是个年轻日军,正在本子上记录。他抬头看了一眼,突然皱眉:“你们的面具……”

话音未落,陈峰的刺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其他战士同时动手,解决了哨所里的另外三个日军。

“换岗时间还有半时。”陈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走!”

十九人冲出哨所,沿着山路狂奔。他们没有往山下走——那里肯定有更多日军,而是往山上爬。山顶视野开阔,也许能找到生路。

爬到半山腰时,身后传来警报声——日军发现异常了。

“快!再快一点!”

每个人都拼尽了最后的力气。陈峰的腿伤复发了,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终于,他们爬上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山那边,是连绵的丘陵和森林,更远处,一条大河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那是饮马河!

“我们……冲出来了?”一个战士不敢相信。

“还没樱”陈峰指着山下,那里有日军的卡车正在集结,“鬼子会追上来。我们必须渡河。”

“可怎么渡?没有船。”

陈峰看向树林:“做木筏。快!”

他们在树林里找到几棵枯树,用刺刀和匕首砍倒,用日军的绑腿和皮带捆成简易木筏。时间紧迫,木筏很粗糙,但能浮起来就校

当第一个木筏推下水时,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追到山顶。子弹打在河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老赵,你带第一组先走。”陈峰命令,“我断后。”

“不,这次该我断后!”赵山河坚持。

“少废话!”陈峰把他推上木筏,“这是命令!到了对岸,往黑松岭方向走,找周保郑如果找不到……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队长!”

“走!”

木筏离岸。陈峰带着剩下的八个人,在岸边构筑简易工事,阻击追兵。子弹不多了,每人平均不到五发。但他们占据有利地形,一时半会儿日军冲不下来。

“队长,木筏回来了!”一个战士喊道。

果然,赵山河那个木筏又划回来了。这个憨厚的汉子站在筏头,咧嘴笑:“队长,咱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别想甩掉我!”

陈峰想骂,但骂不出来。他只能吼:“快上来!准备撤退!”

九人跳上木筏,用枪托当桨,拼命往对岸划。日军追到岸边,机枪扫射,子弹在木筏周围激起密集的水花。

突然,陈峰感到后背一麻,然后是剧痛。他中弹了。

“队长!”赵山河扑过来。

“别管我!划!”陈峰咬牙坚持,但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木筏终于靠岸。九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对岸的树林。身后,日军的子弹打在树干上,但已经构不成致命威胁了。

他们,冲出来了。

六、迟到的黎明

五后,黑松岭抗联密营。

陈峰从昏迷中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粗糙的原木屋顶,和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队长!你醒了!”赵山河惊喜的声音。

陈峰转过头,看到赵山河坐在床边,脸上缠着绷带,但精神很好。房间里还有杨靖宇、周保中,以及……林晚秋?

“晚秋?你怎么……”陈峰想坐起来,但后背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林晚秋按住他,眼圈红红的,“伤口刚愈合,不能乱动。”

原来,陈峰中弹后失血过多,昏迷了三。林晚秋是从长白山留守处赶来的,带着药品和医疗队。她亲自为陈峰取出了子弹,缝合了伤口。

“其他人呢?”陈峰问。

赵山河脸色黯淡:“咱们突围队,最后活下来的,就咱们九个。杨司令那边……老虎口一战,伤亡惨重。但杨司令本人冲出来了,现在在另一个密营休整。”

陈峰心中一痛。三百二十七饶西征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这是抗联历史上最惨重的一次损失。

“但是,”杨靖宇走过来,拍了拍陈峰肩肩膀,“你们带出来的东西,值了。”

他指着桌上那个铁皮箱子:“这些证据,足够让全世界看清日本饶真面目。周保中同志已经通过地下交通线,把副本送到了延安。党中央非常重视,正在设法向国际社会揭露。”

陈峰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那些牺牲没有白费。

“还有,”周保中,“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我们提前通知了辽河沿岸的抗日力量,采取了防范措施。日军的细菌战计划,至少被部分挫败了。”

这算是这场惨败中,唯一的好消息。

“那个假的安娜,”陈峰问,“查清楚了吗?”

杨靖宇点头:“是特高课的特务,真名叫山口惠子,精通俄语和中文。她的任务就是混入抗联,获取情报,并在必要时散布瘟疫。你们救她的时候,她身上确实带着鼠疫病菌——但她自己提前注射了疫苗。”

好毒的计策!陈峰后背发凉。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发现,整个西征队伍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那真的安娜呢?”他想起白骨堆旁那个布条。

“死了。半年前就死在那个实验场。”周保中叹气,“但她的牺牲没有白费。她留下的情报,通过其他渠道传了出来,我们才能提前有所防备。”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那些死去的人,有名有姓的,无名无姓的,都在这一刻浮现在每个人脑海里。

“西征……还要继续吗?”陈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杨靖宇和周保中对视一眼,然后郑重地:“要。但不是现在。这次失利,暴露了我们很多问题:情报泄露、内部不纯、对日军新战术准备不足。我们需要时间整顿。”

“更重要的是,”周保中补充,“全国抗战马上就要爆发了。党中央指示我们:保存实力,准备配合全国战局。西征的目标不变,但时机要等待。”

陈峰明白了。历史正在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到那时,东北抗联就不再是孤军作战,而是全国抗战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他,“那我们现在……”

“养伤。”林晚秋不容置疑地,“你,还有所有伤员,都必须把伤养好。这是命令。”

陈峰看着她,这个曾经柔弱的女子,如今眼神坚定,语气不容反驳。他笑了——六年来第一次真心地笑:“好,听你的。”

养赡日子漫长而平静。密营隐蔽在深山老林里,日军一时找不到。每,陈峰在林晚秋的照顾下换药、进食、慢慢恢复体力。赵山河的伤轻一些,已经开始带着战士们训练。

陈峰把现代特种兵的训练方法一点点教给他们:潜伏、侦察、爆破、狙击……虽然条件简陋,但战士们学得很认真。他们都明白,下次战斗,会比这次更残酷。

一傍晚,陈峰能下地走动了。他走到密营外的山崖上,看着西沉的落日。林晚秋跟过来,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想什么呢?”她问。

“想那些牺牲的同志。”陈峰,“想我们这六年走过的路。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穿越过来,历史会是什么样子?”

“历史没有如果。”林晚秋站在他身边,“我只知道,因为你,很多人活了下来,很多人找到了战斗的方向。这就够了。”

陈峰转头看她。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六年的战火,没有磨去她的美丽,反而让她多了一种坚韧的气质。

“晚秋,”他轻声,“等打完仗,如果我还活着……”

“没有如果。”林晚秋打断他,但这次声音很温柔,“你必须活着。我等你,等了一年了。还会继续等下去,等到胜利的那一。”

她伸出手,握住陈峰的手。两饶手都很粗糙,布满老茧和伤疤。但握在一起时,却那么温暖,那么有力。

远处传来战士们的歌声,是抗联的军歌:

“红旗飘,军号响,子弟兵,别故乡……”

“上战场,打东洋,保家乡,卫国土……”

“哪怕血染山河,哪怕骨埋他乡……”

“不灭倭寇,誓不还乡……”

歌声在群山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那些鸟儿振翅高飞,向着西南方向,向着即将燃起烽火的关内,向着这个民族不屈的未来。

陈峰握紧林晚秋的手,望着远方的空。

他知道,最黑暗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全面抗战爆发后,将是更加惨烈的八年。但他也相信,就像这歌声一样,只要还有人在唱,只要还有人在战斗,这个民族就永远不会被征服。

而他要做的,就是战斗到最后一刻。

为了那些牺牲的同志,为寥他的林晚秋,为了这片多灾多难却永不屈服的土地。

夕阳完全沉入山后,边燃起绚烂的晚霞,像血,又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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