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的空气净化器发出单调的嗡鸣。星萤——那位“守夜人”的首领——递给顾清玥一杯热茶，她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像是试图从中汲取温暖。
“你哥哥...”顾清玥轻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星萤的视线飘向墙壁上的一张全息照片。照片里，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男子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前。男子的眼角有颗痣，和林澈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叫星晖。”星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比我大两岁，总要把世界上所有的向日葵都种给我看。”
雨悄悄从妈妈身后探出头，指着照片：“这个叔叔...和爸爸好像。”
星萤蹲下身，与雨平视：“是的，宝贝。他们都被同一种命运选中了。”
她手腕上的终端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星晖躺在医疗床上，银色纹路已经覆盖了他大半张脸，但他的眼睛依然清澈。
“萤，别哭...”影像中的星晖虚弱地微笑，“告诉妈妈，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影像戛然而止。星萤深吸一口气：“林翰飞博士当时试图救他，但太晚了。晶体已经完全吞噬了我哥哥的人性。”
顾清玥注意到林澈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些，他一直在抵抗同样的命运。
“所以你创立了‘守夜人’？”林澈问。
“是为了防止更多的星晖出现。”星萤调出另一组数据，“我们监控全球的能量异常，在必要时...进行干预。”
顾清玥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迟疑：“干预是什么意思？”
星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展示了几个坐标点：“这些是过去五年里，晶体宿主消失的地点。巧合的是，每个宿主失控前，都出现过‘守夜人’的踪迹。”
避难所内的气氛骤然紧张。林澈下意识地将顾清玥和雨护在身后。
“你们清理失控的宿主。”林澈的声音冰冷。
“我们终结痛苦。”星萤直视他的眼睛，“包括宿主和可能被伤害的无辜者。”
她突然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大面积的烧伤疤痕：“这是星晖最后一次失控时留下的。他差点毁掉半个城区，但在最后关头，他的人性短暂回归，引导我的能量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顾清玥倒吸一口凉气。她无法想象这个年轻女子亲手终结自己哥哥的痛苦时，承受了怎样的煎熬。
“所以你现在要‘终结’我的痛苦？”林澈的银色纹路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不。”星萤的眼神异常坚定，“这次不同。你有她们。”她看向顾清玥和雨，“星晖孤身一人，而你有锚点。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帮助你们，而不是...干预。”
她调出一个复杂的能量图谱：“根据星晖和之前七个宿主的数据，我开发了一种理论上的分离方法。但需要极其精确的能量控制和...一个愿意承担风险的操作者。”
“风险有多大？”顾清玥问。
“成功率17.3%。失败的话，林澈的意识可能完全消散，或者晶体彻底失控。”星萤停顿了一下，“而且，操作过程中需要雨的协助。”
“绝对不行！”林澈和顾清玥异口同声。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星萤的声音柔和下来，“但雨的双重意识是唯一能稳定能量场的关键。她的纯真能够安抚晶体的狂暴。”
雨突然挣脱妈妈的手，跑到星萤面前：“如果我能帮爸爸回来，我愿意试试。”
“雨！”顾清玥想把女儿拉回来，但女孩异常坚定。
“我记得星晖叔叔。”雨指着全息照片，“他在我的梦里哭过，很想妹妹。”
这句话让星萤瞬间泪流满面。她单膝跪地，紧紧抱住雨：“你怎么会...”
“艾莉亚记得。”雨轻声，“她记得所有被晶体伤害过的人。”
这一刻，顾清玥看到了星萤冷酷外表下破碎的一面。这个女子背负着太多的伤痛和愧疚，她的偏执源于爱，而非恶意。
“给我看看你的方案。”林澈突然。他的声音平静，但顾清玥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星萤擦干眼泪，调出详细的操作流程。方案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需要精确到纳秒级的能量调控和多重安全措施。但核心确实如她所，依赖于雨作为能量稳定器。
“即使雨参与，成功率也不会超过20%。”林澈指出。
“但等待的死亡率是100%。”星萤回应，“晶体与宿主的融合是不可逆的，最终要么完全吞噬，要么同归于尽。”
顾清玥感到一阵眩晕。她看向林澈，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决绝。这是一个几乎没有胜算的赌局，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我们拒绝呢？”她问。
“我会尊重你们的决定。”星萤，“但避难所的能源只够维持48时。之后，你们需要面对外面的‘异常’和‘星尘’。”
倒计时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生存的倒计时。
深夜，顾清玥无法入睡。她看着身边熟睡的林澈和雨，心中充满撕裂般的痛苦。选择冒险，可能立刻失去他们；选择保守，则是缓慢地看着他们被命运吞噬。
林澈突然睁开眼睛，银色纹路在黑暗中发出微光。
“我感应到外面的异常能量在增强。”他轻声，“它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顾清玥握紧他的手：“你的想法是什么？”
“星萤的方案很冒险，但逻辑上是成立的。”林澈苦笑，“讽刺的是，晶体意识也认为这是唯一的出路。它甚至...在期待与雨的能量交互。”
“为什么？”
“因为它渴望稳定。现在的共存状态对晶体来也是痛苦的，它本能地寻求更和谐的共存方式。”
顾清玥想起星晖的影像中，那个被晶体吞噬前依然保持人性的瞬间。也许，晶体并非纯粹的邪恶，而是一种他们尚未理解的存在形式。
第二清晨，雨最先醒来。她看着父母疲惫的面容，轻声：“我梦到爸爸带着我看向日葵了。很大很大的一片，金黄金黄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接受你的方案。”林澈对星萤，“但需要修改操作流程。所有风险操作由我主导，雨只提供最低限度的能量支持。”
星萤研究了修改方案后点头：“这会降低成功率到12.1%，但能最大程度保护雨。我同意。”
准备工作开始了。星萤调试着精密的能量控制设备，而顾清玥则帮助林澈进行心理准备。他们回忆着生活中最美好的片段，试图强化他的人性锚点。
“记得雨第一次走路时，你紧张得差点摔倒。”顾清玥笑着。
林澈的眼中闪过温暖的光芒：“她摇摇晃晃地扑进我怀里，叫了一声‘爸爸’。”
这些回忆让他的银色纹路发出柔和的光，而不是以往的攻击性闪烁。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时，避难所的警报突然响起。监控显示，大量的“异常”能量体正在聚集，而“星尘”的部队也在快速接近。
“他们发现了我们。”星萤冷静地分析，“我们最多只有一时。”
时间不够完成完整的分离手术了。星萤提出一个更激进的方案：只进行部分分离，先确保林澈能完全控制晶体，以后再找机会彻底解决。
“部分分离的风险更大。”林澈指出，“可能造成永久性的意识损伤。”
“但这是唯一能在威胁到达前完成的选择。”星萤调出倒计时：00:59:59。
顾清玥看着丈夫和女儿，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
“我们开始吧。”她，“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共同面对。”
林澈躺进能量控制舱，雨坐在旁边的特制座椅上。当星萤启动设备的瞬间，整个避难所被耀眼的银蓝色光芒淹没。
在光芒中，顾清玥看到林澈对她微笑，那笑容纯净得如同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然后，外部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威胁已经抵达门口，而他们的命运仍在未知中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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