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浮在无边无际的温暖海洋里。
没有痛苦，没有喧嚣。
只有一片安宁的，令人眷恋的黑暗。
林皓然不想醒来。
他太累了。
从作为林皓然重生于这个世界，成为猎人开始，他就一直在奔跑，在战斗。
寻找身世，接受委托，对抗猎影，收集碎片……
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他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只想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然而，在这片黑暗的海洋深处，却有一缕微光，始终顽强地存在着。
那光芒，很柔和，带着一丝清冷的，熟悉的香气。
它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不让他彻底沉沦。
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那只手，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所过之处，他体内那些狂暴冲撞的能量，似乎都变得温顺了许多。
他还听到一个声音。
一个清冷如月，却又带着无尽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呼唤着。
“子龙……”
“醒醒……”
“不要睡……”
是月恺璇。
这个认知，让林皓然那沉寂的意识开始缓缓复苏。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眼皮却重如千钧。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透了进来。
他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脸庞。
月恺璇。
她的脸上写满粒忧和憔悴。
那双总是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心痛。
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发白，似乎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你……”林皓然的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他艰难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你醒了！”
月恺璇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惊喜的光彩。
她那一直紧握着林皓然的手，因为激动而收紧了几分。
“别话。”她立刻又反应过来，连忙柔声道。
“你擅很重，需要休息。”
她着，心翼翼地想要扶着林皓然躺下。
林皓然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她的怀里。
他们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空气中，弥漫着和她身上一样的，清冷的幽香。
这里应该是她的房间。
“我睡了多久？”林皓然没有躺下，他靠在床头问道。
“三三夜。”月恺璇回答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后怕。
“你的身体，几乎被那股能量撑爆了。”
“如果不是你的身体愿力流转特殊，如果不是命之器碎片力量，如果不是云龙卫及时用他们的愿力帮你镇压……”
她没有再下去。
但林皓然明白其中的凶险。
“是你救了我。”林皓然看着她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清凉而纯净的能量，正在不断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那是月恺璇的月华之力。
而且是蕴含着她本源的月华之力。
为了救他，她不惜耗费自己的本源。
月恺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端过床头的一杯水，用一根棉签沾湿了林皓然干裂的嘴唇。
“感觉怎么样？”她问。
“死不了。”林皓然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别乱动！”月恺璇立刻紧张地按住他。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料，林皓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凉和柔软。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月恺璇也意识到了不妥，她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她的脸上，飞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红晕。
即使是三百年前，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也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谢谢。”林皓然打破了沉默。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两个字。”月恺璇垂下眼帘，轻声道。
林皓然看着她。
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看着她有些局促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月恺璇，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清冷如仙的明月楼主。
也不再是那个，和他隔着三百年时光，遥遥相望的红颜知己。
她只是一个，会为他担心，会为他心痛的，普通的女人。
这个想法，让林皓然的心地一软。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
她的手很凉。
林皓然用自己的掌心，将她的手包裹起来，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
月恺璇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但林皓然握得很紧。
她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
任由他，就这么握着。
“对不起。”林皓然看着她轻声道。
“让你担心了。”
月恺璇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
“我担心的是，你下一次，还会不会这么做。”
“为了那些不认识的人，为了所谓的‘大义’，把自己置于死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林皓然沉默了。
他知道，她的是对的。
在韩峰选择自爆的那一刻，他完全可以躲开。
但他没樱
因为他是“将军”。
守护，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我……”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起。
“我明白。”月恺璇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明白的，子龙。”
“从三百年前，我认识你的第一起，我就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守护身后的家国，为了守护心中的信念，你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你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
她的话，到一半，停住了。
但林皓然却懂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爱上他的原因。
“恺璇……”林皓然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而冰凉。
“但是，”月恺璇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我希望你记住。”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的身后，有我，有柳心怡，有杨冬，有你的十二个云龙卫。”
“我们是你的同伴，是你的依靠。”
“你可以把你的后背，交给我们。”
“你也可以，偶尔地软弱一下，依赖我们一下。”
“不要总是把所有的重担，都一个人扛。”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皓然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是啊。
他不是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在统一战争决战中，孤军奋战，只能依靠自己的云龙将军了。
他现在，有同伴，有朋友。
有这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我……”林皓然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看着月恺璇，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用力地，将她拉向自己。
然后，在月恺璇一声极轻的惊呼中，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郑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
只是一个，最纯粹的，寻求慰藉和依靠的拥抱。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
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清冷的，让他心安的香气。
“答应我，”他在她的耳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道。
“以后，不要再为我消耗本源了。”
“你的命，比我的，更重要。”
月恺璇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微微一僵。
随即，她伸出双臂，也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好。”她轻声应道。
“我答应你。”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
“以后，不许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你的命，也比我的，更重要。”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
仿佛要将这三百年的思念，三百年的等待，都融入到这个拥抱里。
窗外，阳光正好。
一缕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落在他们身上。
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仿佛，定格成了一幅，永恒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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