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出门一趟，买回个丫头香菱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瘦西湖别院。
林如海闻讯，又是一阵头痛欲裂。
这位爷真是走哪抢哪！在京城抢贾府姐，在扬州抢贾府丫鬟！
这要是传回京城，贾府那边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他赶紧派人去善后，又是给那王管事塞银子封口，虽然对方战战兢兢不敢要，但还是硬塞了，。
又是安排香菱的住处，还得想着日后如何向贾府解释。
而当事人赵钰，却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香菱被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越发显得十分清秀怯弱，被带到赵钰面前时，依旧吓得如同受惊的鹿，浑身发抖。
赵钰正摆弄他买回来的那些玩意儿，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嗯，洗干净了挺好看。以后你就跟着我，嗯……负责剥橘子……还迎…拿着这个！”
他把那支沉甸甸的金步摇塞到香菱手里，“晃着玩，亮晶晶的好看。”
香菱捧着那价值不菲的步摇，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福安在一旁看得直叹气，只好低声安抚她：
“姑娘别怕，我们殿下……心思单纯，没恶意的，你好好伺候便是。”心里却想，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此，赵钰身后除了尾巴一样的福安和侍卫，又多了一个捧着金步摇、怯生生的丫头香菱。
他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倒不是有多喜爱，纯粹是觉得“这是我的东西，得带着”。
过了两日，林如海调整了策略，不再一味埋首于那堆做假的账本，开始带着属官外出“视察”。
他要去看看盐场，看看漕运码头，看看那些盐商的仓库，先从实物入手，寻找突破口。
而赵钰，自然嫌在别院里闷得慌，嚷嚷着也要跟去“玩”。
林如海想了想，竟同意了。他记着“水浑摸鱼”的策略，或许这位爷的“特殊兴趣”，真能带来意外发现？
这一日，林如海摆开钦差仪仗，直奔扬州城外的运河仓储区。
这里盐仓林立，许多高墙大院紧邻河道而建，方便漕船装卸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味。
得知钦差到来，负责管理官仓的吏慌慌张张前来迎接， 盐商们的各大私仓则大门紧闭，戒备森严，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林如海先是查看了几处官仓。
仓廪倒是颇为充实，但管理混乱，账目与实物似乎有些微出入，但问题来倒不是很大，反而更像是吏治腐败的通病，并非盐政核心弊端。
他的目光，更多地投向那些盐商私仓。
那些仓墙更高，守卫更严，规模甚至比官仓还大。
“崔大人，这些私仓，存储几何？似乎远超其盐引所能兑付之数吧？”
林如海淡淡地问陪同的盐运司官员。
那官员自然是赔着笑：
“回大人，商人逐利，周转快些，库存储备自然要多些。且其中也不全是盐，亦有其他南北杂货。皆有账可查，皆有账可查。”
又是账目！
林如海心中冷哼。
就在双方于官仓门前言语机锋之际，没人注意到，赵钰已经带着香菱，溜达到了不远处一片巨大的私仓区外。
这片仓区属于谁，不言而喻——围墙最高，门楼最气派，墙头甚至能看到了望的护院。
赵钰对官员们的打机锋没兴趣，他是被这片仓区围墙所用的石材吸引了。
那并非普通的青砖，而是一种颜色深青、质地异常细腻坚硬的巨石，每块都有一人多高，打磨得极为平整，严丝合缝地垒砌起来，显得厚重无比，固若金汤。
“这石头……”赵钰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冰凉坚硬的石面，“长得挺齐整。”
他跟宫里那些堆假山的太湖石比了比，觉得这个更规整，更有意思。
他一时兴起，屈起手指，对着那巨石墙面，“咚”地敲了一下。
声音沉闷。
墙体纹丝不动。
“哟，挺硬。”赵钰来零兴趣，又加了一分力。
“咚！”
声音更响了些，墙面依旧无恙，但他手指敲击的地方，似乎微微陷进去一个极浅的印子。
后面的韩统领和侍卫们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王爷下一巴掌把人家仓墙给拍塌了。
香菱捧着金步摇，怯生生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私仓的侧门打开，一个穿着绸衫、像是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护院快步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
那管事看到赵钰的衣着气度以及身后的护卫，强压下火气，挤出一丝笑容：“这位爷，您这是……”
赵钰没理他，又用手拍了拍那巨石墙面，扭头对香菱：
“这石头不错，盖房子应该挺结实。回头问问林大人，咱们能不能也弄点回去？”
香菱哪敢接话，只会瑟瑟发抖。
那管事听得莫名其妙，顺着话头干笑道：
“爷好眼力，这是从金山采的上好花岗岩，一块价值十两金呢！坚固无比，水火不侵……”
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
“王爷喜欢这石头？”林如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结束了那边的谈话，走了过来，恰好听到最后几句，心中不由一动。
那管事一听“王爷”二字，腿一软，差点跪下，脸色瞬间白了。
赵钰点点头，很实诚地：“嗯，看着不错，比宫里的假山石硬朗。”
林如海目光深邃地看向那高耸的围墙，又看了看那面色仓惶的管事。
用价值十两金一块的巨石砌墙？
这得花费多少？
盐商之富，竟已奢靡至此？！
这围墙如此坚固，是为了防什么？普通的毛贼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还是……里面藏着的东西，价值远胜这金石围墙？
他忽然对赵钰笑道：
“殿下若是喜欢，日后回了京，臣想想办法。只是这石头沉重，运输不易。”
赵钰摆摆手：
“麻烦就算了，看看就校”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被旁边河里的一条货船吸引了注意力。
那管事这才松了口气，擦着冷汗，慌忙带人退回了仓内，紧紧关上了门。
林如海却站在原地，深深看了一眼那固若金汤的仓区。
“韩统领。”
“末将在。”
“派人……盯紧这里。尤其是夜间，看看都有哪些船只前来装卸货物。还有，查查金山石料的采买记录，看看汪家到底用了多少这样的石头砌墙。”
“是！”
林如海的心中，渐渐勾勒出一条新的调查方向。
账目可以造假，但这实实在在的巨石围墙，这超乎想象的奢华，却做不得假！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惊饶利润和秘密。
他看着正指着货船大呼叫的赵钰，以及他身边那个抱着金步摇、茫然怯懦的丫头香菱。
再次感叹。
这位爷的“兴趣”，果然总是能点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
浑水。
已经开始搅动了。
就看盐商们怎么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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