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染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在墙角稳稳停好。
傍晚的寒气在她发梢眉间凝成了细白的霜花，她随手拍了拍，这才掀开厚实的门帘走进屋里。
一股混合着烟火味儿的暖意瞬间将她包裹，让她微微冻僵的身体有些些许缓解。
抬眼便看见沈红英抱着孩子坐在火炉边上，豆子和孟春迎正围在两边，笑嘻嘻地逗弄着她怀里的宝宝。
她大步走进屋内，将厚重的外套脱下来挂好，随即在烧得正旺的火炉旁坐下。
一边搓着冻得微红的手凑近炉火取暖，一边扭头关切地问：这么冷的，怎么还把家伙抱出来了？
沈红英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怀里裹得严实的娃娃：“不打紧，穿得厚实着呢。孩子哪有那么娇贵？养得糙点儿反而更皮实。再，总闷在屋里也不好。”
楚墨染靠在火炉边，把手和身上烤得暖融融的，这才顺势接过她怀里的娃娃。
娃娃名叫豆芽，已经八个月大了，是个姑娘，粉雕玉琢，恰到好处地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
家伙特别爱笑，一见人就咧开没牙的嘴，格外讨人喜欢。
尤其是楚墨染抱她的时候，总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还会伸出白白胖胖的手去摸她的脸。
她一边低着头逗着怀里的娃娃，一边和沈红英闲聊：“回去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初阳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就差买火车票了，我们准备年前回去，正好可以在家过个年。”
楚墨染抬起头，问道：“你爸妈那边……妥协了？”
沈红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他们当初可是亲口的，要我们都考上大学才接受初阳。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我们做到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的。”
楚墨染忍不住笑了笑：“行了别赌气了，你也不能全怪他们。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初阳家里的情况，还有他的腿……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在他们心里，你能有更好的选择。”
沈红英眼眶微微发红，“可他们要是知道我脏了身......”
“红英！”楚墨染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沈红英看了眼附近的孩子们，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眼眶更红，却没有再继续往下。
那件事，在外人眼里或许已经过去很久，甚至渐渐被遗忘了。可对她来，那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每次察觉到别人看她的眼神，她总觉得是在嘲笑她、在议论她。
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对她的意义，不仅是为了能回家、读书、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去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一个没有人知道她不堪过往的地方，一个没有异样眼光的地方。
楚墨染握住她的手，轻声：“红英，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离开这里后，就把那些陈年往事都留在这里，别再想了。”
“嗯，我知道。”沈红英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当年那件事，我怕爸妈伤心，所以一直没……现在想想，要是他们知道了，可能就不会觉得初阳配不上我了。”
“别想那么多了。不管怎样，在你爸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楚墨染不想让她继续沉浸在悲赡回忆里，赶紧转移话题：“你们走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来送你们。”
“嗯。”沈红英吸了吸鼻子，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对了，我今过来是请你明明中午来我们家吃顿饭。咱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再见面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想着趁着还有时间就聚一聚，知青点的人我也邀请了，大家曾经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都帮过我们，我们想做顿饭答谢一下大家。尤其是你，对我们的帮助最大，要不是你提前提醒我多看看书，我们也不可能顺利考上大学。”
楚墨染也没有推辞，爽快道：“行！我本来也想着聚一聚呢！”
“记得带上春迎和豆子，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沈红英完也没再多待，直接起身：“我先回去了，还要去知青点通知他们一声。”
“行，你去忙你的吧！”
——
第二上午十点多，楚墨染提上半篮子新鲜鸡蛋，便带着孟春迎和豆子出了门。
她特意去得早些，想着沈红英和崔初阳既要带孩子又要张罗饭菜，怕他们夫妻俩忙不过来，准备提前过去搭把手。
谁知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走进去一看，知青点的人竟然早已经到齐了，十几个人正一边笑，一边热热闹闹地在厨房里忙活着。
齐老太也乐呵呵地坐在板凳上帮着摘菜。
她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笑笑，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话，眼睛笑的就快眯成一条缝了。
她之前都是一个人生活，日子单调寂寞。
自从沈红英和崔初阳搬来后，她的生活才一下子多了不少人气。
后来家里添了豆芽，老太太更是整日笑得合不拢嘴，俨然把他们当成了自家人，时常帮着照看孩子，给了沈红英他们不少的帮助。
沈红英和崔初阳也感念这份情谊，平日里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总是抢着帮齐老太干。
楚墨染走进厨房，忍不住打趣道：“我看这阵仗，应该是不需要我动手了。那我等着吃就成了。”
刘美娟正蹲在地上削土豆皮，闻言抬头笑道：“你就安心歇着吧！干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这削土豆的活还是好不容易抢到的呢！”
石鹏程在一旁憨厚地笑了笑，手起刀落，利索地剁开一根粗壮的猪大骨：“呵呵，你要是实在想帮忙，我这份活儿倒是可以让给你，就是费点力气！”
崔初阳从灶台前抬起头，脸上沾着些许煤灰，笑容却格外明亮：“楚知青，你快进屋歇着吧。豆芽刚睡醒，红英正在里屋哄她呢。”
楚墨染见大家确实忙得有条有序，自己插不上手，也没再坚持，“行，我拿零鸡蛋放这了，你们忙，我先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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