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山，身后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注视感如影随形，直到彻底远离老坟山范围，踏上通往废弃砖窑的平坦土路，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减弱。
回头望去，整座老坟山仿佛活了过来，笼罩在一片更加浓重的黑雾之中，山体轮廓在夜色里扭曲蠕动，隐隐有猩红的光芒在黑雾深处明灭不定，如同巨兽休眠中的呼吸，充满了不祥与威胁。山中传来阵阵骚动，飞鸟惊惶地成群逃离，夜枭发出凄厉的哀鸣，甚至能听到远处村落里传来的零星犬吠和牲畜不安的躁动。
“妈呀……这家伙……好像彻底被我们惹毛了……”钟浩然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苏念气息依旧平稳，但眼神无比凝重，他回首望着那异象频生的黑山，沉声道：“它更多的意识苏醒了。之前的攻击更像是本能和阵法自动反应，而现在……是真正的‘注视’。”
墨雨擦去额角的冷汗，手中的山河盘依旧在轻微震颤，显示远处的能量场极度不稳定。“不仅仅是苏醒……它似乎非常痛苦和……愤怒？那种暴虐的情绪几乎要透过气场传递过来。”她仔细感受着罗盘的反馈，眉头紧锁，“而且，地脉煞气的喷涌速度加快了数倍，整个阵法正在超负荷运转，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三人迅速回到废弃砖窑。检查了一下车里的陈俊生，他仍在昏睡，但对周遭的异变似乎有所感应，即使在梦中也不安地蹙眉颤抖。
在窑洞内布下几重简单的隔绝禁制后，三人开始复盘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
“那洞口绝对是蛇穴，也是阵法核心节点之一。”墨雨肯定地，拿出随身笔记本，快速勾勒出刚才看到的邪异符文，“这些符文的作用就是转化和输送‘饲料’。那蛇灵能操控妖雾、地煞、甚至召唤伥鬼，其实力绝对远超我们最初预估，恐怕……至少是第六境的大妖级别！”
钟浩然倒吸一口凉气：“第六境？！开玩笑吧？那岂不是能轻易屠城灭镇？为什么一直窝在这山村？”
“这就是问题所在。”苏念缓缓开口，他之前战斗中一直沉默观察，此刻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它的攻击，力量强大却略显……呆板。尤其是最后那妖气化形的攻击，看似凶猛，却缺乏灵动变化，更像是被某种东西驱动着的本能反击。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细节：“在它那缕分神化形被斩灭的瞬间，还有最后那双‘眼睛’出现时，我隐约感觉到，在那磅礴的妖力深处，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更加阴冷邪恶的……‘死气’或者‘病气’。”
“死气？病气？”墨雨和钟浩然都看向他。
苏念伸出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根细如牛毛、长度寸许的银针。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寒芒。“我悬壶一脉，对生机死气、病孽邪障最为敏福方才情急之下，我以‘窥虚针’法，借斩击之机，窥得它气息一丝流转。”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沉凝：“那并非寻常妖物修炼所有的驳杂妖气，也非地煞滋养的阴寒之力。在那蛇灵的力量核心，盘踞着一团……‘怨疽’。”
“怨疽？”墨雨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由极致怨念、痛苦、诅咒混合道伤罚之力形成的、如同毒瘤般的邪恶凝结物。”苏念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忌惮，“它并非蛇灵自身产生，更像是……从外部强行植入或感染！这怨疽在不断吞噬蛇灵的本源妖力，扭曲它的意志，放大它的痛苦和暴虐，同时……也像缰绳一样控制着它！”
他回想起那双血红的巨瞳：“我以秘法‘度厄金瞳’观之，那瞳孔深处并非纯粹的残忍，反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疯狂和……一种被禁锢的绝望！那‘道之殇’的气息，就萦绕在那怨疽之上！”
这番话让窑洞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钟浩然张大了嘴：“等等……苏念你的意思是……这蛇灵可能本身也是……受害者？它被那个什么‘怨疽’控制着？那道之殇又是啥？”
“道之殇，通常指代某些违背地自然法则的极端行为所招致的法则反噬和创伤，往往会以诅咒或异变的形式呈现。”墨雨结合相字脉的知识解释道，脸上露出恍然又震惊的神色，“如果苏念哥没看错……那这一切似乎就得通了！”
她猛地站起身，激动地踱步：“为什么一个拥有第六境实力的可怕蛇灵会龟缩在这山村？为什么它需要如此复杂庞大的‘囚生饲煞’之阵？不仅仅是为了吞噬成长！很可能这个邪阵更大的作用，是利用整个村子的地脉和生灵之气，来镇压和缓解它体内的‘怨疽’反噬之痛！同时，那怨疽控制它，本能地渴望更多的生机和血食来维持自身存在！”
“所以，七年前红的遇害，可能既是怨疽控制下的嗜血本能，也是为了获取高质量血食来暂时平复怨疽的反噬？而控制村民，既是为了提供稳定的‘饲料’来源，也是为了掩盖它的存在，避免被外界发现？”钟浩然顺着思路往下，感觉一切渐渐串联起来。
“很有可能！”墨雨重重点头，“布下这阵法者，其心可诛！不仅囚禁一村生灵饲养邪物，更可能最初就是他将那‘怨疽’植入或引来了这蛇灵，将其变为守阵的凶兽和承受道反噬的替罪羔羊！”
苏念补充道：“怨疽与控制并存。那蛇灵既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它的痛苦和暴虐，很大程度上源于那怨疽的折磨和驱动。但要解决此事，蛇灵本身的力量和怨疽的威胁都必须消除。”
理清了这层关系，三人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对手的实力和状态的复杂性都远超预期。
“第六境中期的大妖，哪怕被怨疽折磨和控制，其实力也绝非我们能正面抗衡的。”墨雨冷静分析，“更何况它还有地利优势和一村被控制的村民作为盾牌。”
钟浩然苦着脸：“那怎么办？摇人？等特事局大部队？可凌璐姐那边调派高手也需要时间啊……而且看这动静，那家伙会不会提前搞出什么大乱子？”
就在这时，墨雨的山河盘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盘面上代表老坟山方向的指针疯狂跳动，一股更加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远远传来！
与此同时，车内昏睡的陈俊生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浑身抽搐，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不好！”墨雨脸色剧变，“蛇灵怨疽再次爆发！它的痛苦和暴虐达到了顶点！它要彻底失控了！它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抽取整个地脉和村民的生机来缓解痛苦！”
苏念瞬间闪至车旁，数根银针出手，精准刺入陈俊生头部的几处穴位，勉强稳住他濒临崩溃的心神。
“不能等了。”苏念站起身，眼神决然，“必须立刻阻止它！否则整个陈塘村都可能瞬间化为死地！”
墨雨深吸一口气，快速打开她的百宝箱，眼神锐利：“硬拼不行，但或许可以釜底抽薪！既然它的力量核心与那怨疽纠缠不清，痛苦源自于此，那我们或许可以尝试……‘针灸’那条大蛇！”
钟浩然一愣：“针灸？怎么针？给它做个开颅手术？”
“不！”墨雨举起手中一张绘制着复杂星斗轨迹和五行符文的淡金色符箓，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用这个——‘移星换斗导引符’！此符能短暂紊乱范围内的气机流转，引导能量暴动。我们可以将此符打入蛇穴阵法节点，强行引导地脉之气冲击那怨疽所在！”
“怨疽依靠地脉生机和血食维持，最怕的就是混乱狂暴的无序能量冲击！一旦受到冲击，必会反噬蛇灵自身，使其痛苦加剧，短时间内力量大减，甚至陷入自保的混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苏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围魏救赵，攻其必救。此法可校但如何将符箓精准送入核心节点？方才我们已打草惊蛇，此刻蛇穴防备必然更加森严。”
墨雨看向苏念，目光灼灼：“需要有人能穿透妖雾和阻拦，以极快速度抵达洞口，并在瞬间将符箓打入指定位置。而且，必须能抗住怨疽爆发时散发出的精神冲击和痛苦浪潮……苏念哥，你的身法和心志，是最佳人选。”
她又看向钟浩然：“浩然哥，你需要制造足够大的动静，正面佯攻，吸引蛇灵和那些被控村民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钟浩然一听有任务，立刻拍着胸脯：“交给我！搞事情我在行！保证弄得锣鼓喧，鞭炮齐鸣！”
苏念没有丝毫犹豫，接过那张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移星换斗导引符”，点零头：“好。”
计划既定，刻不容缓。三人深吸一口气，再次望向那座黑云压顶、煞气冲的老坟山。
这一次，不再是探查，而是真正的反击！目标——针灸蛇灵，缓解其痛，制造战机！
夜色更深，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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