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远处师父家院的灯光透出暖意，莫明的脚步才缓缓放缓。
他将满心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推开门时，妹妹已从堂屋奔出来，红着眼圈望向他。
“哥！”
“嗯。”莫明放下旅行袋，声音透着连日奔波的沙哑。
陈刚站在屋门口，目光掠过他的背包，却没多问，只沉声道：“进来喝口热水。”
林慧也撑着身子走出来，脸上写满担忧：“没事吧明？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师娘。”莫明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低声：“遇到张姨了，她……厂里还有我妈的一点东西，让我去拿。”
林慧闻言，眼中哀戚更甚，轻轻叹了口气。
陈刚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上，道：“明再去吧。”
热水的温度透过杯壁渗入莫明的掌心，却暖不进他的心。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明再去。”
堂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林慧看着兄妹俩，眼中满是怜惜：“楼上给雨收拾了间房，让雨带你上去把东西放好，歇一歇。”她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
莫明点点头，提起旅行袋，对妹妹轻声道：“雨，我们上楼。”
莫雨默默点头，跟着哥哥走上狭窄的楼梯。
二楼走廊安静，她推开一扇门，里面收拾得干净，床铺桌椅衣柜俱全，窗台上摆着一盆绿植。
莫雨默默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
少女单薄的肩膀微微缩着，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郑
莫明将旅行袋放在墙边。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他看着妹妹这幅模样，心中刺痛，深吸一口气。
“先把衣服拿出来吧，别皱了。”莫明的声音有些干涩，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拉开旅行袋的拉链，开始往外拿叠得还算整齐的衣物——大多是妹妹的，他自己的只有寥寥几件。
“嗯。”
莫雨低低应了一声，也走上前，接过哥哥递来的衣服，一件件仔细地叠放进衣柜里。
她的动作很慢，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掩盖着红肿的眼眶。
就在莫明拿起自己一件外套时，一个硬硬的角落硌到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怔，想了起来，是那封门卫张大爷转交的匿名信。
当时心神激荡，随手塞进了外套口袋。
他下意识地掏出那封信。
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扎眼。
收件人是他的名字，打印的字迹，没有署名。
“哥，那是什么？”莫雨注意到哥哥的动作，抬起头，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茫然。
“……没什么，一封不知道谁寄的信。”莫明不想让妹妹担心，含糊地应了一句。
他走到书桌旁，撕开了封口。
抽出的信纸只有一张，上面是寥寥几行打印的字迹。
当那信中的内容映入眼帘时，莫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呼吸瞬间停滞！
徐静怡，三阴之女。
想报仇，月圆之夜，西林街道。
过时不候！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燃烧！
极致的冰冷和暴怒的火焰同时在他体内炸开！
他猛地攥紧信纸，手背青筋暴起。
胸腔剧烈起伏，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徐静怡！怎么是她？
她是三阴之女？
月圆之夜！西林街道！是陷阱还是挑衅？
一连串的疑问和滔的怒火在他脑中炸开，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控制住周身散发出的戾气。
“哥？！”
莫雨被哥哥骤然僵住的背影和那瞬间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吓到了，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惊慌，“怎么了？信上什么？”
妹妹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他。
莫明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杀意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他不能吓到雨，绝不能。
再睁开眼时，他眼底的赤红已然褪去大半，虽然依旧冰冷，但已恢复了些许清明。
莫明转过身，脸上肌肉还有些僵硬，但语气已经尽力平稳下来。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骚扰信息。”他将揉皱的信纸不动声色地塞进裤袋，声音刻意放得平缓。
莫雨怔怔地看着哥哥，敏锐地察觉到哥哥似乎瞬间收敛了某种极其可怕的情绪。
她心中不安，却不敢再多问。
莫明沉吟片刻，走到妹妹面前，微微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行，声音放得很轻很缓：
“雨，”他开口，“哥等下要和师父去武馆商量些事情，关于……接下来怎么找出凶手。你留在家里，陪着师娘，好不好？”
莫雨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抓住哥哥的衣袖：“哥，我也去！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莫明心中一阵酸涩，他反手轻轻握住妹妹冰凉的手，耐心解释道：“雨听话，师娘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们都走了，她一个人万一不舒服怎么办？你在这里陪着师娘，就是帮哥哥大忙了。”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的眼睛，语气更加温柔却坚定：“你在这里，哥才能放心，这样师父也才能更专心地教我，我们才能更快地……为妈妈报仇。好吗？”
莫雨听着哥哥的话，目光看向楼下方向，似乎能感受到师娘那虚弱的气息。
她想起妈妈平时教导她要懂事、要体贴别人……哥哥的话有道理。
眼中的惊慌和固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哀赡懂事。
莫雨咬了咬嘴唇，最终缓缓点零头，声音细弱却清晰：“嗯……哥，那你要快点回来。我……我会照顾好师娘的。”
“好，哥答应你。”莫明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涌起更多心疼。他站起身，“累了就早点休息。”
完，他最后看了妹妹一眼，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莫雨怔怔地站在原地，
看着哥哥消失的门口，她紧紧咬住嘴唇，直觉告诉她，那封信绝不像哥哥的那样“无关紧要”。
担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
楼下，陈刚依旧坐在井院的石凳上。
林慧似乎有些倦怠，用手支着额头，靠在堂屋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莫明走下楼梯，脚步放得很轻。
他先是对林慧轻声：“师娘，雨在楼上收拾，她有点累了，可能一会儿就睡。您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神。”
林慧睁开眼，温和地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
莫明这才走到陈刚面前，眼神沉静，但微微颔首示意。
陈刚会意，站起身，对妻子道：“我带明去武馆再练练桩，静静心。你在家早些休息。”
“嗯，去吧，早点回来。”林慧轻声应道。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了院，身影很快融入夜色，走向震远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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