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心头揪紧的,是亮叔那边已经好些日子音讯全无。
潜伏在岛上的雾影郎,几乎是拼着性命才送出来一条消息,“亮叔事泄,被身边人出卖,贵妃悬赏价,索“摆渡人”踪迹,他所联络的那一批人里……出了叛徒。”
原来,贤贵妃不仅引倭寇入岛施压,同时还祭出了更阴毒的一摘—她开出了一份足以让任何穷困潦倒之人瞬间疯狂的赏格:凡能指认或擒拿暗中助人离岛的“摆渡人”者,赏百金,免全家劳役,赐良田屋宅。
在朝不保夕的绝境里,这份悬赏无异于魔鬼的诱惑。
亮叔苦心联络,准备送出的那批人中,终究有人没能抵住这黄金与生存的许诺,将暗号、路径与亮叔可能的藏身之处,作为了换取全家性命的投名状。
消息传到耳中时,我指尖霎时冰凉。
我们能想象亮叔那一刻的处境——信任在最后一刻化为淬毒的匕首,从最意想不到的身后刺来。
他或许还在等待送出他们的最好时机,等来的却是围捕的火把,与叛徒躲闪的目光。
贤贵妃这一手,狠辣至极。她以利为刃,从人性最脆弱的缝隙里切入,由内腐蚀着抵抗的根基。
那张悬赏令,此时刺激着更多在暗处逡巡、伺机出卖的眼睛。
亮叔的暴露,不仅意味着我们失去梁上最核心的眼睛与手臂,更意味着那条用无数心与信任铺垫起来的“生路”,已然断裂。
就连岛上雾影郎的活动也因这次清查而陷入停滞,甚至自身难保。
都督府内的气氛无比的压抑,我们不知道亮叔是生是死,是被秘密关押,还是已经……那个念头刚冒尖,就被我狠狠按下去。
“不能等了。”我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突兀,“朝廷的战舰建造尚需数月,亮叔等不起!我们必须行动,要么潜入救人,要么……”
我顿了一顿,字字从齿间迸出,“直接斩首贤贵妃,她一死,岛上必乱,或许只有乱起来,亮叔才有一线生机。”
烛光猛地一跳,映得阿海和周大锤脸色明暗不定,他们眼中烧着同样的焦灼,却也清楚这念头的凶险。
都督微微摇头,表示并不赞同,就在空气绷紧到极致的刹那,白狼的声音平稳地插了进来。
“郡主,请稍安勿躁。”
又是稍安勿躁!我看向白狼,眼神中带着询问,此话何意?莫非此次……也有什么“暗中安排”,是我不知的?
他微微避开我的视线,走到我身侧,目光落在错综复杂的海图上,语调沉缓:
“亮叔出事,您心中着急,我们又何尝不急,但此刻妄动,正是贤贵妃所求。
她为何悬下重赏?为何此时引倭寇登岛?不仅仅是为了揪出一个“摆渡人”,她是在激我们,逼我们自乱阵脚,主动踏入她设好的局。”
他的指尖虚虚点向图上“森林之海”腹地:“如今的岛内,已是铁桶加上遍地陷阱,悬赏令下,人心险恶,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陷阱。至于斩首——”
他略作停顿,“贤贵妃自身防备必已增至极限,加之与海龙王勾结日深。
万一失手,或即便得手,都可能立刻招致倭寇全力反扑。届时局面崩坏,莫救人,我等全身而退恐也成奢望。”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握紧拳头,其实心里明白——他的每一个字,都对。
凭着一腔热血去闯,不仅救不了人,反而可能赔上更多弟兄的性命。
过了许久,我缓缓松开手,睁开眼时,眸中只剩一片沉寂。
“传令,”我的声音恢复了平稳,“所有雾影郎转入最深静默,无我亲令,绝不可动。”
接下来日子,忽然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刻都像在火上煎熬,却又必须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听取军报、推演海情。
只是目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片阴沉的海相接处——那里,亮叔生死未卜。
白狼一直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我稍安勿躁,他只是沉默地履行着贺楚交代给他的职责,严密地保卫我的住所。
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但我并没有追问,有些答案,需待水到渠成,急不得。
直到第七日傍晚,白狼推门而入,低声道:“郡主,有客到。”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立在了门边光影交界处——是贺楚。
他静立在那儿,路途风尘未减眉宇间的锐气,只是眼底在与我对视的刹那,悄然掠过一丝极力克制的柔软。
他快步上前,自然地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触了一下我的脸颊,
“瘦了。”他低声,那声音只落进我耳中,话音落下时,他眼底那抹温存已收敛如常,复归沉稳。
“接到白狼密报,我便知事急。”
他的声音恢复平稳,却仍比往常对着旁人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只有我才懂的,属于“贺楚”而非“西鲁国君”的声调。
“我快马赶至平阳城,与北冥国君及你爹娘密议,眼下之局,强攻或暗救,皆是下策。”
他抬抬手臂,白狼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人,将人往前轻轻一带,阳光映亮那饶面容时,我不由怔住——竟是二皇子!
贺楚看向神情复杂的二皇子,开口解释道:“二殿下在宗正寺静思已久,陛下将贤贵妃引倭寇入岛、祸乱海疆、残虐岛民之事悉数告知,二殿下对此行径亦感不齿。”
二皇子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往日被囚时的颓唐或戾气,反而凝着一股沉冷的清明。
二皇子接口道:“本王往日糊涂,困于权争,未料到母妃竟会走到勾结外寇、残害百姓、割据自保这一步。这已非一家一姓之私怨,而是动摇社稷根基、贻害后世之重罪。”
“所以……?”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
“所以,”贺楚接过话头,“我们议定,用二殿下交换亮叔。”
我倏然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语气决然:“本王会设法让母妃知晓,倚仗外寇绝非长久之计,更会让她看到,倭寇所求,绝非区区财货,而是欲壑难填,终将反噬其身。
若母妃执迷……我也会尽力阻挠她与海龙王的进一步勾结。”
我望着眼前二人,心中波澜翻涌。
这已非简单的交换人质,而是一着将人心、亲情、大义算计到极致的险棋。
是放虎归山?还是驱狼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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