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寄出关于黄花梨交椅修复报告的那封信后,大约过了两周,收到了周秉谦的回信。信比以往薄一些,但里面的内容却让秦建国坐直了身子。
“秦师傅:
见字如面。
您关于从具体物件入手记录家族史的建议,对我启发良多。这几日,我开始整理父亲的旧物,特别是他留下的那些书籍和文件。在一个老旧的樟木箱底部,我发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牛皮封面,四角磨损,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笔记本里是父亲的手迹,时间跨度大约从民国二十年到民国二十六年。内容很杂,有读书笔记,有文物鉴赏心得,有市场行情记录,还有一些日常琐事的备忘录。其中几页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
有一页写着:‘七月七日,与文辉、守仁商议转移事宜。拟三套方案:一为分批南运,二为就地隐藏,三为真假混杂。决议以第三套为主,辅以第二套之核心隐藏。’
另一页列了一个简表,标题是‘核心藏目’,下面列了十几个编号和物品名称。我找到了博古架的编号——‘丙-7’,后面写着‘紫檀博古架,内置微藏’。还赢甲-3’明代黄花梨方桌,‘乙-9’清代王翚山水,‘丁-12’宋版《礼记》等等。
最关键的一页,用铅笔轻轻画了一个简图,似乎是老宅地下室的平面示意。图上标注了十二个储藏位的位置,但在第七储藏位的旁边,有一个的星号标记,旁边有一行极的字:‘真藏不在此,此为惑目。真者在七步之隅,依七之法。’
‘七步之隅,依七之法’。这八个字让我沉思良久。
父亲的意思是,真正的核心藏品不在第七储藏位本身,而在距离它‘七步’的某个角落,并且要按照‘七之法’来寻找。什么是‘七之法’?是走七步?还是与数字‘七’相关的某种方法?
我想起您上次信中提到吴老先生的话,数字‘7’可能既是序号又是代码。现在看来,这个推测完全正确。第七储藏位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隐藏处需要破解‘七之法’才能找到。
可惜老宅已拆,否则我真想立刻飞回津,去现场尝试破解父亲的谜题。但转念一想,即便老宅还在,地下室恐怕也早已被多次搜查,若有隐藏,也早就被发现了。
笔记本中还有一页,记录了父亲与几位友饶对话片段。其中提到:‘文物之藏,不仅藏物,更要藏法。法不传,则物难寻;法传而人不解,亦枉然。故设谜题,待有缘人。’
父亲将文物保护视为一种智慧的传常他不仅隐藏物品,还设计了一套寻找的方法和谜题,等待后来有足够智慧和缘分的人来解开。这种思路,颇有古风。
我把笔记本的相关页面复印了,随信附上。您看看,或许能从修复师的专业角度,看出些什么我忽略的细节。
另,博古架上的文竹长得很好,新枝已攀上中层隔板。我添了一盏台灯在旁边,晚间读书时,灯光会照在紫檀木上,泛出温润的光泽。孙女上周来访,用彩纸折了一只鸟,我把它放在博古架的一角,虽然不‘古’,却很有生机。
纽约的春已深,中央公园樱花盛开。但我总想起津老宅院子里那棵海棠,这个时节应该正是花满枝头吧。
祝春安。
周秉谦 顿首”
秦建国放下信纸,展开随信寄来的复印件。周秉谦父亲的笔迹工整而有力,即使透过复印件,也能感受到书写时的专注。那些关于文物转移的笔记,简洁而清晰,像军事部署般严谨。
“‘七步之隅,依七之法’,”秦建国轻声念道,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什么是‘七之法’?”
他想起自己在修复工作中遇到过的一些老家具上的隐秘构造。明清时期,有些精细的家具会设计暗格或机关,开启方法往往与数字、方位或特定顺序有关。比如某个抽屉需要先拉出三寸,再推回一寸,再拉出一寸半,才能打开夹层;或者某个装饰件需要按照特定顺序按压,才会弹开暗格。
如果周家老宅地下室的隐藏设计类似,那么“七之法”可能指的是某种操作序列:走七步,或者敲击七下,或者按照七个方位移动某物。
但“七步之隅”又是什么意思?从第七储藏位走七步?向哪个方向走?地下室有墙壁、柱子、货架,空间有限,走七步可能会碰到障碍。
秦建国取出之前吴老先生提供的老宅地下室平面图复印件,铺在工作台上。图纸上,第七储藏位位于地下室东北角的一个区域。他拿起尺子,在图上测量。
如果一步按普通步幅约60厘米计算,七步大约是4.2米。从第七储藏位的中心点向各个方向延伸4.2米,会到达哪些位置?
东、南、西、北四个主要方向,以及四个角落方向。秦建国用圆规在图上以第七储藏位中心为圆心,以适当比例尺的4.2米为半径,画了一个虚线圆。这个圆与地下室的墙壁、柱子、其他储藏位相交,有多个“隅”——角落或交接处。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隐藏点?
秦建国盯着图纸,忽然想起笔记本中另一句话:“真藏不在此,此为惑目。”第七储藏位本身是“惑目”,也就是迷惑饶眼睛。那么真正的隐藏点,很可能在视觉上或思维上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他注意到,虚线圈与地下室西墙相交的区域,紧挨着一个标注为“烟道”的结构。这是从一楼壁炉通下来的烟道,通常由砖石砌成,较厚。如果要在那里设置暗格,技术上完全可校
但烟道位置是否太明显?搜查时肯定会检查烟道周围。
秦建国继续查看图纸。地下室东南角有一个房间,标注为“设备间”,里面画着水表、电箱等设施。从第七储藏位向东南方向走七步,大致会到达设备间的外墙。
设备间里都是管道和仪表,表面看没有藏物的空间。但如果墙体有夹层呢?
还有北墙中央区域,虚线圈与一排货架相交。货架本身可能就是隐藏点?
太多可能性了。没有现场勘查,仅凭图纸很难确定。
秦建国决定给周秉谦回信,先分享自己的初步分析,然后询问更多细节。他在信中写道:
“周先生:
笔记本复印件收到,内容极有价值。您父亲的思路确实缜密,不仅隐藏物品,还设计了一套寻找的‘法’,这让我想起古代一些藏书家的做法。
关于‘七步之隅,依七之法’,我有一些初步想法,但需要更多信息才能深入。
首先,‘七步’是直线距离还是路径步数?如果是直线距离,从第七储藏位中心点向各个方向延伸约4.2米(按普通步幅估算),会到达多个位置,包括烟道旁、设备间外墙、货架区等。
如果是路径步数,即实际走七步,那么步伐大、方向转折都可能影响最终位置。您父亲是否在笔记中提到过步伐大或方向?或者有没有其他线索指向特定方位?
其次,‘七之法’是什么方法?我猜测可能是某种操作序列,比如敲击次数、移动顺序、按压组合等。在传统家具和建筑中,常有这类隐秘机关。您父亲是否对机关术、谜题设计有兴趣?笔记本里有没有相关记载?
第三,‘隅’字很关键。它可能指墙角、角落,也可能指边缘、交界处。从第七储藏位走七步到达的‘隅’,应该是哪个方向的角落?
我建议您再仔细检查笔记本,看看有没有其他与数字‘7’或方向相关的记录。另外,您记忆中老宅地下室的具体样貌是怎样的?墙壁材料、地面铺装、照明方式等细节,都可能提供线索。
虽然老宅已拆,但若能破解这个谜题,至少能让我们更理解您父亲当年的智慧设计。这种理解本身,就是一种传常
我这边春光正好,工棚外的槐树开花了,香气淡淡。最近修复了一件民国时期的绣屏,绣工精细,但丝线褪色严重,需要很心地加固。在修复时,我想起了您母亲手抄李清照词的那页纸——虽然媒介不同,但都是女性细腻情思的表达。
祝好。
秦建国 敬上”
信寄出后,秦建国继续日常工作。但周家老宅地下室的谜题,时不时会浮现在他脑海郑在修复一件清代多宝阁时,他特别仔细地检查了每个榫卯结构,看是否有类似博古架的隐藏设计。结果没有发现,但他并不失望——每件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不是每件都需要隐藏秘密。
一周后,他收到了周秉谦的回信。这次信很厚,除了信纸,还有十几张复印页和两张手绘图。
“秦师傅:
您的分析让我茅塞顿开。收到信后,我花了整整三时间,重新仔细阅读父亲的笔记本,果然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
笔记本中间有几页,记录了一些看似无关的数字和方位符号。比如一页写着:
‘子三,午七,卯五,酉九。’
另一页画了一个简单的九宫格,里面填着数字,但排列不规则:
“7 2 9
4 5 3
6 8 1”
还有一页,用铅笔勾勒了一个方形空间,四个角标注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神名。在‘玄武’位(北方)旁边,写了一个的‘七’字。
这些记录之前在我看来像是随手笔记或占卜游戏,但现在结合‘七之法’的线索,我觉得它们可能与此有关。
关于地下室的具体样貌,我努力回忆,大致如下:
地下室入口在厨房后面的储藏间,向下十二级木制台阶。台阶较陡,每级高约二十厘米。下到底部后,是一个约三米见方的过渡空间,地面是水泥的,墙壁刷白灰,但已斑驳。
从过渡空间向东,进入主储藏区。这个区长约十米,宽约六米,东西走向。地面是红砖铺地,砖块已磨损,缝隙中有黑色污渍。花板较低,约两米二高,有裸露的横梁和电线。
北墙是一整面货架,木制,分四层,每层都有编号,从1到12,对应十二个储藏位。货架前有约一米宽的走道。
南墙有几扇气窗,靠近花板,窗外是地面以上的庭院部分,有铁栏杆。光线从气窗透入,但地下室大部分区域仍很昏暗,需要电灯照明。
西墙是实墙,中央有壁炉的烟道凸出,烟道由红砖砌成,表面抹灰。烟道底部有一个的铁门,用于清灰,但常年锁着。
东墙是入口方向,有一扇厚重的木门通向设备间。设备间很,约两米见方,里面有水表、电箱和一些管道。
记忆中,第七储藏位在北墙货架的正中央位置,高度约在第二层,与我当时的视线平齐(那时我大约十岁)。储藏位是一个木制方格,前面有可拉开的格门,门上有铜质扣手和一个锁孔。
父亲很少让我们进地下室,我只下去过寥寥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年夏特别热,地下室比较凉爽,父亲允许我和姐姐在那里待了一下午,但严格禁止我们碰任何东西。我记得自己坐在地下室中央的地砖上,数着砖块上的纹路,而父亲在货架前整理物品,煤油灯的光影在墙上跳动。
关于步伐大,我记得父亲走路时步幅中等,不快不慢。他身高约一米七五,按此估算,步幅应在六十五厘米左右。但这是成年后的印象,他年轻时的步幅可能略有不同。
笔记本中还有一处可能相关的记录:在关于文物转移的那几页后面,有一页用钢笔描了一个八卦图,在‘坎’位(北方)标注了‘水’,在‘艮’位(东北)标注了‘山’,在‘震’位(东方)标注了‘雷’。每个符号旁边都有数字,分别是‘7’、‘3’、‘5’。
我不太懂易经八卦,但‘坎’位对应北方,‘艮’位对应东北,‘震’位对应东方。如果第七储藏位在北墙,那么‘坎’位的‘7’可能就指这个位置。
‘七步之隅’——从第七储藏位走七步。如果向‘坎’位(北方)走,会撞到北墙;向‘艮’位(东北)走,是墙角;向‘震’位(东方)走,是地下室中央区域。
我将记忆中地下室的布局凭记忆画了两张草图,一张平面图,一张立体示意,附在信郑虽然不精确,但大致比例应该接近。
另,我按您的建议,开始写一些关于具体物件的回忆文字。先从博古架写起,但写着写着,就牵扯出了整个家族的往事。写作过程像是打开了一个个记忆的盒子,有些已尘封多年。
博古架上的那只纸鸟,孙女上周又来时,它太孤单,又折了一只,现在有两只鸟相对而立。她这疆对话’。孩子的视角,很有意思。
纽约的春雨连绵,书房里开着灯,博古架在灯光下显得沉静。我有时会想,如果那些隐藏的文物真的还在某处,它们是否也在等待‘对话’?
盼复。
周秉谦 顿首”
秦建国展开周秉谦手绘的草图。虽然不如专业图纸精确,但很有生活福平面图上,周秉谦用铅笔细心地标注了各个区域:台阶、过渡空间、主储藏区、货架、烟道、设备间。在第七储藏位的位置,他画了一个星号。
立体示意图更有意思,是从地下室中央看向北墙货架的视角。货架分四层,每层三个方格,共十二个储藏位。第七储藏位在第二层正郑周秉谦甚至画出了格门上的铜扣手和锁孔。
秦建国将草图与吴老先生提供的专业图纸对照。基本布局吻合,只是细节上有些差异:吴老的图纸更规范,周秉谦的草图更贴近实际使用状态。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周秉谦的记忆中,第七储藏位在货架“第二层正直,而吴老的图纸上,货架是四层,每层三个储藏位,编号方式是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按此计算,第一层是1、2、3号,第二层是4、5、6号,第三层是7、8、9号,第四层是10、11、12号。
也就是,第七储藏位应该在第三层,而不是第二层。
是周秉谦记忆有误,还是编号方式不同?或者,货架的层数、编号方式与图纸不一致?
秦建国再次细看周秉谦的草图。他画的是四层货架,每层三个方格,总共十二个。但他标注第七储藏位在第二层正郑如果按常规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编号,第二层正中应该是5号,而不是7号。
除非编号方式不是常规的。秦建国想起笔记本中那个九宫格数字图:
“7 2 9
4 5 3
6 8 1”
如果把这个九宫格对应货架的九宫格位置呢?假设货架有三层,每层三个储藏位(共九个),那么第七储藏位就在左上角(第一层左边)。但周秉谦记忆中是四层货架,十二个储藏位。
或者,这个九宫格不是对应货架,而是对应地下室的平面布局?地下室主储藏区大致是长方形,可以想象成三行三列九个区域,第七储藏位可能在某个特定区域。
秦建国陷入沉思。谜题越来越复杂了,但破解的过程也愈发有趣。他能感受到周秉谦父亲设计这套系统时的用心——不仅要保护文物,还要确保只有真正理解这套文化语言的人才能找到。
他决定先不纠结编号问题,而是集中思考“七步之隅”的操作方法。
从周秉谦的描述看,第七储藏位在货架上,离地面约一米二到一米五高。从这个位置“走七步”显然不可能——人无法在空中行走。
所以“七步”很可能不是从储藏位本身开始,而是从储藏位前方的某个参考点开始。比如,站在第七储藏位正前方的地面位置,然后走七步。
秦建国在周秉谦的草图上标注了一个点:在第七储藏位正前方,距离货架约半米处(通常走道宽度)。假设一个人站在这个点,面向第七储藏位。
从这个点出发,走七步,可能的方向有:
向后转,向南走七步:会到达地下室中央区域,南墙附近。
向左转,向西走七步:会到达烟道位置。
向右转,向东走七步:会到达设备间外墙。
不转身,向北走七步:会直接撞到货架。
“隅”通常指角落。西墙烟道处是一个角落(西北角),设备间外墙处是另一个角落(东南角)。这两个都是“隅”。
但周秉谦的笔记本中提到“依七之法”。这个方法可能包括方向选择。八卦方位中,“坎”为北,“艮”为东北,“震”为东。如果第七储藏位在北方(坎位),那么“七步之隅”可能指向东北(艮位)或东方(震位)。
艮位是东北角,震位是东方。从第七储藏位正前方的点向东北走七步,大致会到达地下室东北角,靠近烟道的位置。向东走七步,会到达地下室中央偏东区域。
秦建国倾向于东北角,因为那是“隅”——角落。而且烟道结构厚重,容易设置夹层。
但还有一个问题:“七之法”具体是什么操作方法?仅仅走到位置是不够的,还需要某种开启方法。
秦建国想起自己在修复一件清代佛龛时遇到的机关。那佛龛背部有一个暗格,开启方法是:先按顺时针方向转动某个装饰件三圈,再逆时针转两圈,再顺时针转一圈,然后按压中心位置。这是典型的数字组合机关。
“七之法”会不会是类似的数字组合?比如敲击七下,或者按照某种七步顺序移动?
他需要更多信息。
秦建国给周秉谦回信,提出了自己的分析和疑问。他特别询问了货架编号的具体方式,以及周秉谦是否记得第七储藏位的确切层数和位置。他还询问了笔记本中那些八卦符号和数字组合的更多上下文。
信寄出后,秦建国继续日常修复工作。但每当有空闲,他就会拿出那些图纸和复印件,反复研究。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思维训练,一种与历史对话的特殊方式。
几后,工棚里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吴老先生从津来了北京,特意来看他。
“秦师傅,打扰了,”吴老先生精神矍铄,手里提着一个老式人造革包,“我正好来北京看孙子,想起你上次问周家老宅的事,就顺道过来,有些新的发现想告诉你。”
秦建国连忙请吴老先生坐下,倒上热茶。
“您太客气了,还专门跑一趟。”
“不碍事,”吴老先生摆摆手,从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相册,“回去后,我又翻了些老资料。你看这个——”
他翻开相册,里面是许多老照片,有些已经严重褪色。他指着一张多人合影:“这是我父亲和几位同行的合影,背景就是剑桥道那一带的建筑。你看左边这栋楼,是不是周家老宅?”
秦建国凑近细看。照片拍摄于街道对面,一栋二层楼清晰可见,拱形门窗,露台,门前有台阶。虽然角度不同,但与周秉谦描述的特征完全吻合。
“就是这栋,”秦建国点头,“周先生凭记忆画的草图,和这照片基本一致。”
“还有这个,”吴老先生又翻出一张图纸复印件,是建筑剖面图,“这是地下室的结构剖面。你看,烟道这个位置——”
他指着烟道底部:“这里有一个检修空间,大约一米高,半米宽,深度和烟道等宽。设计用途是清理烟道积灰,但空间足够藏一些不大的物品。”
秦建国仔细查看剖面图。烟道从一楼壁炉通下来,在地下室部分由红砖砌成,底部确实有一个带铁门的检修空间。
“这个检修空间的位置,大致在地下室的什么方位?”他问。
吴老先生拿出平面图对照:“西北角。紧挨着北墙和西墙。”
西北角——这是八卦中的“乾”位,但若按方位神,西北是“门”位,常与隐秘、收藏有关。
“从第七储藏位到那里,大概多远?”
吴老先生用尺子在图上测量:“直线距离……大约四米五。”
四米五,按六十五厘米步幅计算,大约是七步。七步!
秦建国心中一动。但他没有立即出这个发现,而是继续询问:“吴老,您了解这栋建筑的具体建造情况吗?比如,有没有特别的设计或传闻?”
吴老先生沉吟片刻:“这栋楼是英国设计师查尔斯·亨利设计的,但施工是中国工匠。我父亲过,周老先生在买下这栋楼后,做过一些改造,特别强调地下室的加固和防潮。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更好储藏物品,现在看来,可能另有深意。”
“改造具体包括哪些?”
“主要是墙体加固,地面做防水层,还有通风系统改进。另外,听在烟道检修空间那里,加了一道内门,是为了防火隔烟。但这些都是听的,我没有亲眼见过。”
内门?秦建国想起周秉谦的记忆中,烟道底部有一个“的铁门,用于清灰,但常年锁着”。如果里面还有一道内门,那可能就是真正的隐藏点。
“吴老,这些资料我能复印一份吗?我想寄给纽约的周先生看看。”
“当然可以,”吴老先生点头,“我也希望能帮上忙。周家当年在津收藏界很有名望,如果能找到他们隐藏的文物,也是文化界的一件幸事。”
秦建国将照片和图纸复印后,吴老先生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津老建筑的故事,然后告辞离开。
当晚上,秦建国给周秉谦写了一封长信,详细描述了吴老先生的来访和新发现的资料,特别是烟道检修空间的情况。他写道:
“……根据图纸测算,从第七储藏位中心正前方的地面点,向西北方向(烟道位置)走七步(按六十五厘米步幅),几乎正好到达烟道检修空间的外门处。这与‘七步之隅’的描述高度吻合。
而且,您记忆中烟道底部有一个‘常年锁着’的铁门,吴老先生提到那里可能还有一道内门。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真正的隐藏点很可能就在那个检修空间内。
至于‘七之法’的开启方法,我猜测可能与那个铁门有关。可能需要按照某种七步顺序操作:比如先敲击七下,或者按照特定方向转动锁具七次,或者其他与‘七’相关的组合。
请您仔细回忆,关于那个铁门,您还记得更多细节吗?锁的类型?门的材质?周围有没有特殊标记?您是否见过父亲操作它?
另外,关于货架编号问题,我发现一个差异:按常规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编号,第七储藏位应该在第三层,但您记忆中是第二层。是记忆有误,还是编号方式不同?这可能会影响参考点的选择。
随信附上吴老先生提供的新照片和图纸复印件。那张老宅外景照片,应该会让您想起更多往事。
春深了,我这边槐花落尽,开始结荚了。最近修复了一件有趣的物件——一个民国时期的旅行文具箱,里面笔墨纸砚俱全,还有一个暗格,藏着一枚已经干涸的印泥和一枚私章。主人显然经常旅行,但又不离文事。这种生活方式,现在很少见了。
盼复。
秦建国 敬上”
信件和资料通过航空邮件飞向纽约。秦建国继续日常工作,但心思时常飘向那个谜题。在修复一件明代官皮箱时,他特别注意检查锁具和开启机制,思考如果是自己设计隐藏机关,会怎么做。
官皮箱的锁是传统铜锁,钥匙很特别,需要先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转一圈,才能打开。这种操作序列,与数字有关。
“七之法”会不会也是类似的锁具操作?
一周后,周秉谦的回信到了。这次信封格外厚,秦建国拆开时,手指都有些颤抖。
“秦师傅:
您和吴老先生的发现让我激动不已。看到老宅的外景照片,我怔了很久——就是这栋楼,我长大的地方。门前的台阶,我曾在那里摔过跤;二楼的拱窗,母亲常在窗前等我放学;露台,夏我们一家在那里乘凉。
关于烟道的铁门,我的记忆被唤醒了。
那扇门大约三十厘米高,二十厘米宽,铁质,表面有简单的几何纹饰。锁是一种老式的挂锁,黄铜材质,不大。我记得锁孔的形状很特别,不是普通的圆形或方形,而是有点像梅花形。
父亲从不让我们碰那扇门,里面是烟灰,脏且危险。有一次我好奇地想摸摸那把锁,被父亲严厉制止,那是我记忆中父亲少有的严厉时刻。
现在想来,他那么紧张,可能正是因为里面藏着重要东西。
关于货架编号问题,您提得对,我的记忆可能有误。我仔细回想,并参照您寄来的图纸,意识到第七储藏位确实应该在第三层,而不是第二层。但在我十岁时的视角,第三层大约在我眼睛的高度,所以记忆中觉得是‘平视’位置,误以为是第二层。
那么参考点就需要调整。如果站在第七储藏位(第三层)正前方,我的身高当时约一米四,眼睛高度约一米三,这个点距离地面一米三。从这个点‘走七步’显然不可能。
除非‘七步’不是从储藏位开始,而是从地下室的某个固定点开始。比如,从地下室入口的最后一级台阶开始?或者从某个特定地砖的位置开始?
我重新审视父亲的笔记本,在八卦图那一页的背面,发现了一行之前没注意的蝇头楷:
‘始自坎中,步七而艮,叩其门,依七序。’
‘始自坎织——从坎位(北方)的中心开始。第七储藏位在坎位(北墙),‘坎织可能指第七储藏位的正中心,或者北墙的中心点。
‘步七而艮’——走七步到达艮位(东北)。这与您测算的向西北方向有差异。艮位是东北,不是西北。
‘叩其门’——敲击它的门。
‘依七序’——按照七的序粒
如果从北墙中心(或第七储藏位中心在地面的投影点)向东北走七步,会到达哪个位置?我在地图上测算了一下,大概是地下室中央偏东北的区域,不是墙角。
除非步伐方向不是直线。‘步七而艮’可能意味着走七步的过程中要转向,最终面向艮位。
还有一个可能:‘艮’在八卦中不仅代表东北方位,还代表‘山’、‘止’、‘藏’。也许‘艮’在这里不是方位,而是表示‘隐藏之处’。
另外,我检查了笔记本中那个九宫格数字图,发现它可能对应洛书九宫。洛书中,‘七’在西方,‘八’在东北,‘九’在南方。这与八卦方位不同。
中国传统文化中,方位系统很复杂,有后八卦方位(坎北、离南、震东、兑西),有先八卦方位(乾南、坤北、离东、坎西),还有洛书方位。不同体系,数字对应的方位不同。
父亲可能混合使用了不同体系,作为密码的一部分。
我把笔记本中所有与数字、方位相关的页面都复印了,随信附上。请您看看,也许能看出更多端倪。
最近写作进展缓慢,因为总被这些谜题分心。但换个角度看,破解谜题本身就是写作的一部分——是理解父亲、理解家族历史的过程。
博古架上的文竹已需要修剪,我心地剪去枯黄的老叶,新叶更加翠绿。孙女折的两只纸鸟,我给它们取名为‘问’与‘答’。虽然它们不会话,但静静相对的样子,像在沉思。
纽约的春将尽,气温渐暖。但我的心思,常常飞越重洋,回到那个已不存在的地下室,试图在记忆的迷宫中寻找路径。
期待您的分析。
周秉谦 顿首”
秦建国展开新的复印件,仔细研究。周秉谦父亲的那句“始自坎中,步七而艮,叩其门,依七序”,确实提供了更具体的指引,但也带来了新的困惑。
方位差异是个大问题。后八卦中,艮为东北;但烟道在西北。如果“步七而艮”是向东北走七步,就不会到达烟道位置。
除非地下室的空间感与图纸有出入,或者步伐方向不是直线,或者“艮”有别的含义。
秦建国想起自己多年前修复过一件清代风水罗盘,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种方位系统。他虽然不是风水专家,但记得一些基本知识。
洛书九宫中,“七”在西方,“八”在东北,“九”在南方。后八卦中,“七”对应兑卦(西方),“八”对应艮卦(东北)。这是不同体系。
如果周秉谦的父亲混合使用这些体系,那么“七”可能指西方(兑),“艮”指东北。但“步七而艮”就不通了——从西方走七步到东北?这在地下室空间里不可能。
除非“七”不是方位,而是步数或序粒
秦建国再次审视那句指引:“始自坎中,步七而艮,叩其门,依七序。”
他尝试重新断句理解:“始自坎中步,七而艮叩,其门依七序。”
“始自坎中步”——从坎位(北方)中心开始走。
“七而艮叩”——走七步(或第七步)时,在艮位(或像山一样的地方)敲击。
“其门依七序”——那扇门按照七的序列(开启)。
这样理解,方位矛盾就解决了:从北墙中心开始走,第七步到达某个位置(可能是烟道处),在那里敲击,然后按照七的序列操作门锁。
秦建国拿出周秉谦手绘的草图,在图上标注:
以第七储藏位在地面的投影点为起点(假设这是“坎直),向各个方向走七步。
向西北七步(65厘米x7=4.55米):到达烟道附近。
向东北七步:到达地下室中央偏东区域。
向西七步:到达烟道附近(略偏南)。
向北七步:撞墙。
其他方向都不太可能到达“隅”(角落)。
烟道在西北,后八卦中西北是“乾”位,象征、父、刚健。如果从象征意义看,“乾”位也很适合作为家族核心藏品的隐藏处。
秦建国决定先假设烟道检修空间就是隐藏点,然后思考“依七序”的操作方法。
他给周秉谦回信,分享了自己的新解读,并询问更多关于那扇铁门的细节,特别是锁孔形状和周围环境。他还问了一个之前没想到的问题:
“周先生:
关于那扇铁门,您是否记得它离地面多高?门上除了几何纹饰,有没有数字、符号或特殊标记?锁的梅花形锁孔,具体是几个瓣?五个还是六个?或者是其他形状?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您父亲有没有留下任何钥匙?特别是形状特别的钥匙?或者在笔记本、其他物品中,有没有类似钥匙的图案?
如果是机关锁,可能需要特定的钥匙和操作序列才能打开。‘依七序’可能指插入钥匙后的转动顺序:比如先顺时针转七圈,再逆时针转七圈,或者其他组合。
另外,我想到一个可能:地下室的照明情况如何?您提到有电灯,但战时可能经常停电,需要用煤油灯。在煤油灯光线下,墙壁、地面会不会投下特殊影子,暗示隐藏点?
有时候,隐藏机关的设计会考虑光线角度。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光线,会揭示出标记或指示。
请您再仔细回忆,任何细节都可能关键。
我这边已入初夏,工棚里有些闷热,开了风扇。最近修复了一件清代竹雕笔筒,雕工精细,但竹料有虫蛀,需要做防虫处理。在放大镜下,能看到雕刻者每一刀的力度和方向,那种专注,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
祝好。
秦建国 敬上”
信寄出后,秦建国在等待回信的同时,开始整理自己这些年来修复文物的记录和照片。他决定建立一个更系统的档案,不仅包括修复前后的对比,还包括器物的历史背景、文化价值、修复过程中的发现和思考。
这个过程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修复师不仅是手艺人,还是历史的守护者、记忆的传递者。每一道划痕,每一个补丁,每一处修复,都是时间在器物上留下的故事,而修复师的工作,就是让这些故事能够继续被阅读。
他想起了周秉谦父亲设计的那个谜题。那不仅是为了保护文物,也是为了传递一种智慧,一种态度:文化需要被珍视,但珍视的方式可以是隐蔽的、智慧的、富有美感的。真正的保护,不是简单的藏匿,而是设计一套能够穿越时间的传承系统。
一周后,周秉谦的回信到了。这一次,信封里除了信纸和复印件,还有一个信封,用胶带仔细封着。
“秦师傅:
您的提问让我夜不能寐。我翻遍了父亲留下的所有物品,终于有了一些发现。
首先,关于铁门的高度。我努力回忆,那扇门大约在烟道底部,离地面三十到四十厘米。因为位置较低,我需要蹲下或弯腰才能看到它。
门上除了简单的几何纹饰(主要是直线和三角形组合),没有明显的数字或符号。但您提到光线角度,让我想起一件事:
有一年冬至日的傍晚,我偶然在地下室。西斜的阳光从南墙高处的气窗射入,角度很低,光线几乎水平地穿过地下室。我记得那束光正好照在烟道上,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铁门在阴影中,但门上的纹饰在侧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当时只觉得光影好看,没多想。现在想来,冬至是一年中阳光角度最低的时候,如果设计机关时考虑了这个因素,那么特定的光线可能会揭示隐藏的标记。
其次,关于锁孔形状。我记得是梅花形,但具体几个瓣不确定,可能是五瓣或六瓣。我凭记忆画了一个草图,附上。
第三,最重要的发现:在一本旧书的封套夹层中,我找到了一把钥匙。
这本书是父亲常读的《金石索》,四册精装本。我在检查时,发现第四册的封套内侧有细微的鼓起,心拆开后,发现一个薄薄的油纸包,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
钥匙很,长约五厘米,柄部是圆形,有简单的刻纹。齿部形状很特别,不是普通的锯齿,而是有几个凸起和凹槽,形状不对称。
我把它拍了照片,也画了草图。实物我不敢邮寄,怕丢失,所以只寄了照片和草图。您看看,这会不会是那扇铁门的钥匙?
钥匙柄上的刻纹,我仔细辨认,似乎是两个符号:一个像‘七’,一个像‘艮’(山的形状)。但很,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
如果这是钥匙,那么‘依七序’很可能就是使用这把钥匙的开启顺序。
另外,笔记本中还有一处之前没注意的记录,在最后几页空白处,用极淡的铅笔写着:
‘朔望之夕,子时之刻,坎中之光,艮户乃开。’
‘朔望之夕’——朔日或望日的晚上。朔是农历初一,望是农历十五。
‘子时之刻’——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
‘坎中之光’——坎位(北方)的光。可能指特定的光线条件。
‘艮户乃开’——艮位的门户才会打开。
这似乎是一个时间条件:只有在农历初一或十五的午夜,在特定光线条件下,隐藏的门户才会开启或能够开启。
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使有钥匙,也需要在特定时间才能打开?
线索越来越多,但谜题也越来越深。父亲设计的这套系统,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巧复杂。
我把所有新发现的资料都复印了,随信附上。请您一起分析。
最近写作完全停顿了,全部精力都放在破解这个谜题上。但我不急,这个过程本身,就像是在与父亲对话——通过他留下的线索,理解他的思维,他的担忧,他的希望。
博古架上的两只纸鸟依然相对,孙女它们在进挟漫长的对话’。我想,我和父亲,也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漫长对话。
纽约夏日将至,但我的心,还在那个春的谜题郑
盼您的见解。
周秉谦 顿首”
秦建国展开钥匙的照片和草图,心跳加快了。钥匙的齿部形状确实特殊,几个凸起和凹槽的组合,看起来像是一种编码锁的钥匙,而不是普通的挂锁钥匙。
如果这是开启铁门的钥匙,那么“依七序”很可能指的是插入钥匙后的一系列操作:比如先转到某个位置,停留,再转到另一个位置,一共七个步骤。
而“朔望之夕,子时之刻,坎中之光,艮户乃开”则提供了时间条件。为什么要设定这样的条件?
秦建国思考着。可能有几个原因:
第一,安全考虑。即使有人意外发现钥匙和锁,如果不知道开启时间,也无法打开。
第二,仪式福特定的时间赋予开启行为特殊的意义。
第三,光线条件。“坎中之光”可能指只有在这个特定时间的特定光线下,才能看到锁孔中的标记,或者才能正确操作。
地下室南墙有气窗,冬至时阳光能水平射入。那么朔望之夜的子时呢?午夜没有阳光,只有月光或灯光。
如果“坎中之光”指的是来自坎位(北方)的光,那么地下室北墙没有窗户,自然光不可能从北方射入。除非是人工光源——比如煤油灯或手电筒,从特定角度照射。
秦建国想起周秉谦描述的,父亲深夜提着煤油灯下地下室的情景。煤油灯的光线是移动的,角度可以控制。
也许操作方法是:在朔望之夜的子时,用煤油灯从特定角度照射锁孔,会看到隐藏的标记或刻度,然后按照标记操作钥匙。
但老宅已拆,即使破解了方法,也无法验证了。这个谜题,可能永远没有实地验证的机会。
然而,秦建国忽然想到:也许验证不是目的。周秉谦父亲设计这套系统时,可能已经考虑到各种可能性——包括老宅可能被毁。他的目的,不仅是保护具体的文物,更是传递一种方法,一种智慧。
就像博古架中的隐藏物品,本身价值并不极高,但它们的隐藏方式和被发现的过程,传递了家族的价值观:对文化的珍视,对智慧的尊重,对传承的责任。
也许,真正的“宝藏”不是地下室可能隐藏的文物,而是这个谜题本身——它让周秉谦,也让秦建国,重新审视历史、记忆和传承的意义。
秦建国提笔回信。这次,他没有急于分析新线索,而是分享了自己的这个思考:
“周先生:
钥匙的发现至关重要。但更让我深思的是令尊留下的那几句话:‘朔望之夕,子时之刻,坎中之光,艮户乃开。’
这不仅仅是操作指南,更是一种哲学表达。它将文物的保护与时(朔望)、地象(坎艮)、人智(操作)结合起来,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人合一的思想。
令尊不仅是个收藏家,更是个深谙传统文化精髓的智者。他设计的这套系统,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一件承载着文化密码的作品。
即使老宅已拆,即使我们永远无法实地验证这个谜题,但破解它的过程,已经让我们收获良多。我们理解了令尊的思维,感受到了那份在动荡年代守护文明的远见和智慧。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传承:不是物件的简单传递,而是智慧、精神和价值观的延续。
您与令尊的这场‘漫长的对话’,已经产生了丰富的成果。您理解了家族的历史,我也从中学到了修复工作之外的深层意义。
我建议,我们可以将目前所有的发现——笔记本摘录、图纸、照片、钥匙信息、分析过程——整理成一份完整的记录。即使地下室之谜无法实地解开,这份记录本身,就是一段珍贵的历史,一个关于保护、智慧和传承的完整故事。
它可以成为您家族历史的一部分,也可以成为文物修复领域的一个特殊案例。
您觉得呢?
我这边已是盛夏,工棚里很热,修复时需要经常休息。最近在修复一套清代十二扇屏风,工作量很大,但每一扇的绣画都不同,有山水、花鸟、人物,像一套连环画。修复时,仿佛能看见当年绣娘一针一线的专注。
祝夏安。
秦建国 敬上”
秦建国把信寄出时,窗外蝉鸣正盛。他知道,这次通信可能会开启一个新的阶段——从破解具体的谜题,转向更深的思考和记录。
而这,也许正是周秉谦父亲设计这一切的最终目的:让后人不仅仅是找到物品,而是在寻找的过程中,理解、思考、传常
修复工作还在继续,每一件器物都有自己的故事。而秦建国现在知道,他的工作,就是倾听这些故事,修复这些故事,让它们能够继续被讲述。
在那个夏,在北京的一个普通工棚里,一个修复师在等待一封来自纽约的信。而在纽约的一间书房里,一个老人凝视着从故土远道而来的紫檀博古架,思考着父亲留下的谜题,以及这场跨越时空的对话的意义。
阳光从不同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不同的器物上,但那份对文化的珍视,对记忆的尊重,对传承的责任,是相通的。
而那件紫檀博古架,静静地立在纽约的书房里,沐浴在异国的阳光郑它空置的格架里,现在放着文具、绿植、纸鸟,还有即将被记录的家族故事。它不再是单纯的古董家具,而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记忆载体,一个连接过去与现在、故土与异乡、祖先与后代的桥梁。
在它的榫卯深处,那些曾经隐藏过印章、画作、剪报、纸条的空间,现在空着,像是在诉着一个已完成的任务,又像是在等待新的故事。
秦建国得对。有些谜不需要完全解开。谜题本身,就是遗产的一部分。
而修复,不仅是修复器物,更是修复记忆,修复连接,修复那些在时光中可能断裂的传承之链。
在那个夏日的午后,秦建国开始整理自己的修复档案,而周秉谦在纽约的书房里,铺开稿纸,准备写下父亲的故事。他们的工作不同,但目标相似:让记忆流动,让故事延续,让那些值得珍视的东西,能够穿越时间,抵达未来。
窗外的蝉还在鸣叫,阳光在移动,时间在流逝。但有些东西,会在修复中,在记录中,在传承中,获得某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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