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工棚里,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本蓝色旧卷合上的轻响,像一声沉重的叹息,落在这布满灰尘的寂静里。沈砚将它紧紧按在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不是一本书,而是父亲遗留的、尚带余温的心脏。
林晚看着他眼中翻涌的血色和那冰层下灼热的痛苦,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她默默走到他身边,没有出声安慰,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着旧卷的手背上。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那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在她轻柔的触碰下,缓缓松弛了一分。他没有看她,也没有松开手,只是任由她温凉的掌心,贴着他滚烫的手背。
“七……”他低声重复着那个期限,声音沙哑,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比之前更添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这些信息,制定计划。”
石头立刻接口:“我知道个地方,比山上那洞子还偏,是以前猎户留下的窝棚,早就废了,但遮风避雨没问题,关键是没人知道。”
沈砚点头:“就去那里。”
他们没有再耽搁。由石头带路,三人避开所有可能被监视的主干道,在错综复杂的旧城区巷和荒僻的郊野间穿校沈砚的腿伤尚未痊愈,长途跋涉依旧艰难,但他一声不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只是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泄露了他正承受的痛楚。林晚始终走在他身侧,在他需要跨越障碍或体力不支时,及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默契在沉默的行进中无声流淌。
石头找的猎户窝棚隐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几乎被疯长的藤蔓完全吞噬,确实极为隐蔽。窝棚很,里面堆着些腐烂的柴草和废弃的兽夹,散发着一股霉味,但结构还算完整。
简单清理出一块能落脚的地方后,沈砚立刻靠着斑驳的木壁坐下,再次翻开了那本蓝色旧卷。这一次,他的阅读更加细致,逐字逐句,仿佛要将那些泛黄纸张上的每一个符号、每一处涂抹都刻进脑海里。
林晚和石头没有打扰他。林晚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水,默默分好。石头则再次检查了窝棚周围的环境,设置了一些简易的预警装置。
接下来的几,这片竹林深处的窝棚成了他们临时的堡垒。时间在高度紧张和相对宁静的诡异交替中流逝。
沈砚几乎不眠不休地研读着旧卷,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点燃烧的寒星。旧卷里的内容,不仅印证了他许多模糊的记忆和猜测,更揭露了“基石”项目更深层的恐怖——“夜枭”追求的,不仅仅是制造强大的战士,他们试图通过基因层面的干预,创造一个绝对“忠诚”、绝对“高效”的……新人类阶层。而所有不稳定因素,包括像他父亲这样的知情者和反对者,以及可能存在的“共鸣干扰者”,都在清除名单上。
林晚的存在,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同时,旧卷中也隐晦地提及了对抗甚至逆转“基石”影响的可能性,关键似乎就在于那种特殊的“共鸣频率”和与之匹配的、未被污染的原始基因序粒这或许就是沈清河留下的、最后的希望。
林晚则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周老板纸条上提到的“土地庙残碑”。她凭借出色的记忆力和对本地历史的了解,大致确定了位置——那应该是城南老区一个早已荒废、连本地人都很少提及的庙遗址。
她还做了另一件事。她向沈砚仔细询问了“夜枭”可能的行为模式和人员特征,结合自己之前被跟踪、书店被监视的经历,开始在心里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以及应对策略。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保护的女子,她在主动地、竭尽全力地为自己和沈砚增加生存的筹码。
石头负责所有的外部联络和物资补充。他像个幽灵一样,每次出去都变换路线和装扮,用最原始也最安全的方法,带回有限的食物、水和一些可能用上的工具。他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外面的风声依旧很紧,“夜枭”的搜索网并未撤去。
期间,沈砚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到第五,他已经可以不用搀扶,在窝棚周围进行短时间的警戒行走,虽然动作还做不到以前的迅捷无声,但那份属于顶尖“清洁工”的敏锐和力量感,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第六夜里,月明星稀。
沈砚终于合上了旧卷,将它心地收好。他走到窝棚门口,看着外面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竹林,背影挺拔而孤峭。
林晚走到他身后,将一件从废弃窝棚里找到的、洗晒过的旧外套披在他肩上。
“都看完了?”她轻声问。
“嗯。”沈砚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比想象的……更糟,也……更有一线希望。”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林晚,”他看着她,目光沉重,“土地庙之行,会比书店危险十倍。‘夜枭’很可能已经嗅到了什么。周老板选择那里,或许也是因为其地形复杂,易于应对变故,但同样,也意味着我们更容易被伏击。”
他的话语里没有劝阻,只有将最坏的可能摆在她面前,让她做出最终的选择。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她顿了顿,上前一步,伸手替他拢了拢披着的外套衣襟,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你过,不会让我独自面对任何风险。”
她的信任,纯粹而坚定,像这林间的月光,无声地驱散着他周身的寒意。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底倒映着的自己和漫星子。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轻轻拂开她颊边被夜风吹乱的一缕碎发,指尖在她温热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
“嗯。”他低低应道,万语千言,都融在这一个音节里。
第七,在一种压抑的平静中到来。
傍晚时分,三人最后一次检查了装备。沈砚将那本蓝色旧卷用油布仔细包裹,贴身藏好。U盘和那枚金属信物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石头准备了简陋但实用的武器。林晚则将可能用到的急救物品和少量干粮分装在每个人身上。
当最后一缕光被地平线吞噬,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染开来时,他们离开了这个庇护了他们七日的竹林窝棚,如同三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射向那个约定的、吉凶未卜的——城南土地庙残碑。
月光如水,流淌在寂静的街道和荒芜的废墟上。
命阅齿轮,在暗夜中,缓缓扣向下一个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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