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镜”基地的内部，远超代偿想象。
穿过数道需要生物识别与量子密钥同步验证的气密门后，眼前豁然开朗。穹顶高达数十米，柔和的人造光模拟着自然的晨昏变化。
无数透明的管道如巨型植物的脉络纵横交错，其中流淌着闪烁微光的液态数据流。
身着无菌服的研究员行走其间，安静得只剩下设备运行的低频嗡鸣。
顾倾城引着代偿走向中央区域，那里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六边形光格组成的球体，正是“超脑”的外部显像。
“秘书长请看，”
顾倾城指向球体，上面正以惊饶速度流动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社交媒体情绪热力图、甚至还有某些区域冲突的实时战术推演，“‘超脑’不仅能处理信息，更能深度学习和模拟人类社会这个最复杂的系统。
它的核心算法，不同于楚风依赖的那种冰冷逻辑。
我们称之为……
‘情感权重演化模型’。”
随着她的话语，球体上部分数据流凸显出来，旁边标注着复杂的情绪谱系和影响力系数。
“我们相信，人性并非程序的bug，而是最精妙的特征。”
顾倾城语气带着一丝狂热，
“恐惧、贪婪、爱、荣誉、同情……这些情绪驱动着人类绝大部分的非理性决策，但也创造了艺术、文明和无限的可能性。
‘超脑’的目标，不是消除它们，而是理解、量化，并在必要时……
进行引导和‘优化’。”
她挥手调出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几个匿名个体的三维人格模型，旁边罗列着他们的行为预测概率、情感触发阈值，以及一个不断变化的“影响力\/可控性”指数。
“比如这一个，”
顾倾城放大其中一个模型，“高智商，但情感脆弱，对认可感需求极高。
通过精准的信息投喂和社交反馈，可以让他成为某个领域的狂热推动者，甚至……
心甘情愿的牺牲品。”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气，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代偿感到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顾倾城的技术，看似包容人性，实则是一种更精细、更隐蔽的控制。
她不是在制造“镜像傀儡”，而是在编织一张巨大的“情感影响网络”。
“顾总所谓‘优化’，与‘镜中人’的‘覆盖’，界限在哪里？”
代偿直接发问。
“问得好！”
顾倾城眼中闪过赞许，“‘镜中人’试图用单一的、最优的‘源模板’取代复杂的人性，这是粗暴的格式化。
而我们，”她指向“超脑”，
“是园丁，不是木匠。
我们修剪枝杈，引导阳光，让树木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生长，但它依然是那棵树，拥有自己的根系和生命力。
我们保留变数，因为变数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和……
乐趣。”
就在这时，代偿左臂的微型防护装置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是林晚预设的警报！
有某种极其隐蔽的扫描波刚刚试图穿透防护，探测他的生理和神经信号！
代偿面色不变，心中警铃大作。
顾倾城果然在对他进行深度探测！
几乎同时，“超脑”球体上，代表代偿的那个刚刚开始构建的模型旁边，突然跳出一个红色的警告标识：
【检测到高阶认知屏蔽与混沌谐振防御。目标变数等级：
极高。
常规情感引导模型适用性：
低于17%。建议启动‘深度共情模拟’或列为‘不可控风险因子’。】
顾倾城看着这个提示，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秘书长果然非同一般。”
她笑道，“连‘超脑’都无法轻易给你定价。
这让我对你的投资价值，更加看好了。”
代偿冷静回应：
“我的价值，由我的选择和行动决定，不由任何系统定价。”
“这正是你最迷饶地方。”
顾倾城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诱惑，
“我们可以合作。
你有权力和独特的‘不可预测性’，我有技术和资源。
我们可以一起，建立一个更‘高效’也更‘有趣’的新秩序。
远比楚风和他背后那个冰冷的东西所设想的，更有生命力。”
她的话如同伊甸园里的毒蛇低语。权力与科技结合，塑造秩序……
这诱惑巨大，但代价是什么？
“合作需要诚意，更需要清晰的边界。”
代偿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在我看到顾总如何对待之前的‘合作者’（意指被清理的郑国涛及被利用的渠道）之前，我需要更多的保证。”
顾倾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不强求：
“当然，信任需要时间。
不过，我可以再送你一份见面礼。”
她操作了一下，将一段加密信息发送到代偿的保密通讯器。
“这是‘烛龙’机构外围一个资金调度节点的部分信息，与‘清心阁’的某些活动有关。或许能帮你更快找到你想找的东西。”
她意味深长地，
“记住，秘书长，在某些游戏里，规则是由最先看清棋盘的人书写的。”
参观结束，代偿乘坐那辆神秘轿车离开。
回程中，他仔细回顾着在“真实之镜”的所见所闻。
顾倾城的危险性，比楚风更甚，因为她玩弄的是人心本身。
但她提供的关于“烛龙”和“清心阁”的线索，价值巨大。
左臂的防护装置停止了震动，但代偿心中的波澜却未曾平息。
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一边是楚风代表的“绝对理性”深渊，一边是顾倾城代表的“情感操控”迷宫。
他必须找到第三条路，一条属于人类自身、坚守底线、利用技术而非被技术奴役的道路。
而这条路上最大的敌人，或许不仅仅是“镜中人”和“烛龙”，更是人性中面对巨大诱惑时的软弱与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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