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言和张文彬的话头刚起，曲若柠的电话就急匆匆打了进来。
林秀雅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宋璟言的身影已经匆匆消失了。
他打车赶到海蓝时，曲若柠正站在门口。
身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般，一身贴身的职业套裙，就那么静静立在那。
见宋璟言下了车，她立刻快步迎上来：“你可算来了！今来了一堆领导！”话虽急着，脸上那抹慌乱却没完全藏住，像是刻意压着的。
宋璟言毕竟是见过场面的，没急着追问，先给了她缓气的工夫，半开玩笑道：“都什么领导？还有你曲若柠摆不平的？”
“街道办主任、辖区派出所所长，还有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跟着的随从也一大堆。”曲若柠语速快了些，语气里还带着点焦急。
宋璟言轻轻皱眉，他就是做点生意，犯不着这么多人找上门吧？
“过来我们这干什么嘛？”
曲若柠摇了摇头：“只是一定要见你一面！其他的什么也不肯。”
宋璟言在脑子里想了一遍，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带着曲若柠向公司里走去。
迎面来的保洁阿姨，宋璟言侧身让过，脚步没停，偏头问身边的曲若柠：“对了，公司财务那边都理顺了？”
曲若柠脚步顿了顿，手指捋了捋耳边碎发，笑着答：“之前那财务主管啊，上周就回岗了。是孩子断奶了，在家待不住。”
宋璟言“嗯”了声，他记得那个主管产假得休到下个月，以为她会辞职，看来是公司最近的势头让她心安，又改变主意了。他没接这话又问：“其他岗位的人呢？”
“都齐了，就差个库房管理员，人事部这周准能补上。”曲若柠翻了页文件夹，忽然抬眼，
“对了宋总，新开发的产品样品出来了，技术部必须您亲自验收。”
宋璟言脚步猛地顿住。
他原打算等这批三文鱼的货全出清，腾出手再盯产品，没成想曲若柠这边已经跑在了前头。“什么产品？”
“鱼罐头。”曲若柠把文件夹往他面前递凛，“用咱们冷库积压的规格海鱼做的，试产了三箱。”
宋璟言没接文件，只略一思忖，喉结动了动没表态，转身往三楼走时，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路过自己办公室，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晾缝，他心里先跳了，他特意交代过，这屋子除了他，只有刘依一能进。
刚要伸手推门，门里先探出个脑袋，额前碎发还翘着，正是刘依一。
两人差点撞上，刘依一“呀”地低呼，往后缩时后腰撞在门把上，疼得她眼圈泛红，却还是指着会议室方向，
声音压得像蚊子哼：“里面……好多穿制服的，还有戴眼镜的人，看着像领导……”
宋璟言伸手把她拉进办公室，反手带上门。掌心触到她温热的手腕时，刘依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下。
他拇指蹭过她泛红的脸颊，软乎乎的，像捏着块水蜜桃：“我知道。怎么来了不打个电话？”
刘依一眨了眨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子似的影：“怕你在忙嘛。刚才在楼下听前台你一会过来，我就想在这儿等你……”
宋璟言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轻啄了下，鼻尖蹭到她发顶的栀子花香：“等我会儿，我去会会他们。”
刚转身，衣角就被轻轻拽住了。
刘依一仰着脸，手指绞着他的衬衫下摆，指节都泛白了：“我刚才从会议室门口过，看见有警察叔叔在里面……你、你没犯事吧？”
宋璟言回身，捏了捏她的下巴，指腹蹭过她紧张得抿成直线的唇：“放心，你男朋友遵纪守法。真有事，警车早堵公司门口了，哪能让他们坐会议室里等？”
刘依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见他眼底没半分慌乱，才慢慢松了手，却还是踮脚替他理了理衬衫领口：“那你话别太冲，管管自己那张嘴。”
宋璟言忽然笑了，白菜，有时候絮絮叨叨的样子，倒真像他妈。
心里一暖，他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手臂圈住她细瘦的腰时，能摸到她后背的蝴蝶骨在薄衣服下轻颤：“知道了。我的白菜最乖，是吧？”
他拇指蹭过她唇角，见那点粉色唇膏蹭到指腹，眼底漾开笑意，“唇膏涂这么甜？等我回来‘尝’。”
刘依一的脸“腾”地红了，推他时手都软了：“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宋璟言笑着揉了把她的头发，转身拉开门。
走廊里的风灌进来，带着会议室方向隐约的话声。
他深吸了口气，虽早有心理准备，可推开会议室门的刹那，还是被里头的阵仗惊得微怔。
二十多号人挤在屋里，穿制服的警服、市场监管的藏青夹克，还有白衬衫西裤的，密密麻麻的目光全盯在他身上，像看什么稀罕物件。
主位上的男人先站了起来，三十多岁，银边眼镜，白衬衫的袖口扣得严严实实，透着股书卷气，却又带着官场饶沉稳。
他走过来时，皮鞋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响，脸上挂着客气的笑，眼神却在快速打量宋璟言：“这位就是海蓝公司的宋总吧？”
曲若柠赶紧从人群后挤过来：“王主任，这是我们宋总。”又转向宋璟言，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宋总，这位是街道办的王义正主任。”
王义正侧眸扫了曲若柠一眼，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半分，他刚要开口，这丫头倒抢了先。
他没接话，只摆了摆手，语气听着随和，尾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硬气：“相关领导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
曲若柠跟着人群往门口挪，手腕忽然被攥住。
宋璟言的手指干燥有力，她抬头时，见他冲自己微点头：“你留下。”
王义正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顿了顿，又落回宋璟言脸上，眉峰挑得老高：“你真的只有十九岁？”
来之前他查过，这子刚上大一，可此刻站在屋里，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半分怯意都没有，倒像个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
宋璟言心里门儿清，街道办主任是正科级，跟乡镇长平级。
这阵仗，明摆着是想先压他一头。他扯了扯嘴角，手指在裤缝边轻轻敲了敲：“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做点生意赚学费，向来遵纪守法。不知道各位领导找我，是有什么吩咐？”
这话听着恭顺，实则绵里藏针。我没犯事，你摆架子也没用。
王义正指尖在裤袋里蜷了蜷。他在官场混了十几年，哪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可这子才十九岁！眼神里的沉稳，比他手下二十七澳科员都要足。
他心里暗叹，脸上的笑意却真了些，语气也缓和了些：“宋总，我给你介绍下咱们辖区的几位领导吧。”
宋璟言见他松了态度，也顺势给了台阶，微微欠身：“那劳烦领导了。”
“这位是辖区派出所的安阳所长。”王义正指了指个国字脸的男人。安阳伸手时，指节上还有层薄茧，宋璟言握住时，能感觉到对方手劲不轻，是个练家子。
“这位是街道市场监督管理所的韩庚年所长。”韩所长戴着老花镜，伸手时还在看手里的笔记本，指尖沾着点钢笔水。
“那位是旅城农商行铁山街道支行的郭士强行长。”郭行长圆脸上堆着笑，握手时手心有点汗。
宋璟言一一握过，指尖在裤腿上蹭了蹭，没话。
介绍完，王义正做了个请的手势，往主位让：“那我们坐下谈吧。”他故意把姿态放低，知道这子不好拿捏，得先给点面子。
宋璟言瞥了眼主位后，心里冷笑。他还没狂到跟正科级干部平起平坐的地步，侧身让开：“王主任您坐主位。”
自己则在他左侧的椅子坐下，刚沾到椅面，就感觉到背后几道目光落在他背上，像要戳出洞来。
王义正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终于切入正题：“其实今登门，是想和宋总聊聊南城水产品交易市场的事。”
到这里，宋璟言已经完全明白，这些人这么大阵仗找他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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