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林舒安刻意在办公室多留了半时，等到人流渐稀，才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顾氏的地下车库庞大而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冰冷的白色灯光打在成排的豪车上，反射出幽冷的光泽。她按照记忆，走向那个相对偏僻的、标注着“总裁专属”的区域。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猛兽。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刚靠近，后排车窗便无声地降下一半，露出顾怀笙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
林舒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只有他们两人，周谨并不在。清冽的松木香弥漫在空气中，与她此刻略显急促的呼吸交织。
“顾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顾怀笙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前方冰冷的混凝土柱子上，开门见山：“林武烧东西，明他在害怕，也在试图切断某些线索。但这恰恰证明，那些东西很重要。”
他的思维永远直接而精准。
“我明白。已经让信得过的人留意他房里的动静。”林舒安答道。
顾怀笙这才侧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林老先生让你来的？”
“是。爷爷让我来看看项目，也……维持必要的礼数。”
顾怀笙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他很聪明。知道现在林家需要什么。”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冽：“但光靠礼数和维系是不够的。赵氏虽然暂时被拖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武倒了，他们可能会找上你二婶，或者林家其他有隙可衬人。”
林舒安心头一紧。这一点，她也想到了。二婶和林晓对长房怨恨已深，极易被利用。
“我让周谨整理了一份名单。”顾怀笙从身旁拿起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给她，“上面是赵氏目前还在活跃的、可能接触林家残余势力的几个关键人物，以及他们常用的手段和弱点。”
林舒安接过文件夹，感觉分量不轻。这又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或者，武器。
“谢谢。”她低声道。
“不必。”顾怀笙语气淡漠，“我们的目标一致。”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地下车库的寂静被放大，仿佛能听到彼茨心跳声。
林舒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晚上……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及时？”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桓了很久。周谨监控到二叔外出不假，但他亲自前来，并且时机掐得如此之准，总让她觉得不仅仅是巧合。
顾怀笙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的手机，”他缓缓开口，“我装了定位。”
林舒安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从你拿到那个U盘开始。”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盟友的价值，需要保障。我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尤其是在你身上。”
他的话语冰冷而直接，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掌控欲，没有丝毫歉意。
林舒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合作是相对平等的，至少她在努力维持着这份平等。可他却在暗中监控着她的行踪！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风筝。
“你……”她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什么。愤怒？似乎没有立场。感激？更谈不上。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被冒犯的冰凉。
“觉得被侵犯了？”顾怀笙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林舒安，从你选择和我站在一边开始，就意味着你放弃了部分隐私和自由。想要赢，就要付出代价。”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剖开现实的残酷。
“如果你无法接受，”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现在可以下车。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下车？到此为止？
林舒安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试探，只有一片冰冷的坦然。他在给她选择，一个残酷而真实的选择。
继续，意味着接受他全方位的掌控和庇护，也意味着失去一部分自我。
退出，意味着她将独自面对赵氏和林武残余势力的反扑，林家可能万劫不复。
根本没有选择。
她攥紧了手中的文件夹，指甲几乎要嵌进牛皮纸里。几秒钟的挣扎后，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发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我接受。”
为了林家，她没有退路。
顾怀笙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抹屈辱、挣扎，最终化为无奈的坚定。他眸色深沉，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最终归于沉寂。
“很好。”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记住你今的选择。”
他按下按钮，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内外。
“回去吧。有事，照旧联系。”
林舒安拿着那份沉重的文件夹，推门下车。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打了个寒颤。
宾利无声地滑出车位，驶离了她的视线。
她独自站在空旷冷寂的车库里，感觉自己像刚刚签署了一份魔鬼契约。前路未知，代价不明，唯一清晰的，是身边那个强大、危险、且掌控着她一切行踪的“盟友”。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不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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