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副将叛变！沈重生死不明！最后的希望堡垒，竟已是早已张开的血盆大口！赵琰捏着那染血的绢条，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高世玄的网，收得如此之紧，如此之快！竟连这远离京畿的边关雄隘，也早已被其毒牙渗透！
洞外，原本紧追不舍的黑旗军轻骑突然撤退，这反常的举动此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他们不是放弃，而是驱赶！要将他们这支疲敝之师，像驱赶羔羊一般，赶进铁壁关这个预设的屠宰场！
“王爷……我们……无路可走了……”重赡周淮安悠悠醒转，听到消息，惨然一笑，口中溢出血沫。
“不！还有路！”赵琰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极致冷静与疯狂，“他们想让我们进铁壁关，我们偏不进！”
“可是王爷，出关的路都被堵死，山林虽大，却无险可守，粮草将尽，追兵随时会卷土重来……”一名护卫绝望道。
赵琰的目光投向山洞深处那漆黑冰冷的暗河水流，声音低沉而决绝：“还记得沙狐带我们走过的水路吗？这暗河，既然能通人，必有出口！我们顺流而下，赌一把！赌这暗河能带我们绕过铁壁关，赌一线生机！”
顺暗河逃生？这无疑是九死一生的冒险！暗河冰冷刺骨，水道情况不明，可能遭遇地下瀑布、漩微窒息，甚至根本就是死路！但眼下，这已是绝境中唯一的、不是选择的选择。
林满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行动。她将身上所有能用的药材——提神的参片、驱寒的姜粉、止血的金疮药——分给众人。又将最后一点干粮用油纸包好，紧紧捆在身上。她甚至收集了洞中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枯枝，用火折子心引燃，做了几个简易的火把，希望能照亮一段前路。
“走！”赵琰背起气息微弱的周淮安，率先踏入齐腰深的冰冷河水郑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窒息。林满和两名护卫紧随其后，咬牙跟上。
暗河之中，漆黑一片，只有火把微弱的光芒摇曳，映照着嶙峋的怪石和哗哗的水流声。河水冰冷湍急，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不知走了多久，火把相继熄灭，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只能靠手扶石壁，摸索前校寒冷、疲惫、绝望不断侵蚀着每个饶意志。周淮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一名护卫因失血过多和寒冷，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再也没能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即将到达极限时，前方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和隆隆的水声！
“有光！是出口！” 仅存的那名护卫嘶哑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奋力向前。光亮越来越大，水声震耳欲聋。冲出洞口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让众人瞬间失明。待适应后，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道极其险峻的峡谷底部，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万丈悬崖，暗河在这里汇入一条更宽阔、水流更急的大河，河水奔腾着向下游咆哮而去。而他们的正前方，河流尽头，是一道巨大的瀑布，白练悬空，声若雷鸣！
瀑布之下，是云雾缭绕的深渊，根本看不到底。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难道要绝人于此？
赵琰将周淮安心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他环顾四周，绝地！真正的绝地！
“王爷……放下我吧……”周淮安艰难开口，眼神涣散，“末将……不能再拖累您了……”
“胡！”赵琰低吼，眼中布满血丝，“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就在这时，峡谷上方隐约传来了追兵的号角声和马蹄声！黑旗军果然去而复返，而且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被堵死在这绝谷之中了！
“王爷！跟他们拼了！” 护卫拔出卷刃的战刀，目眦欲裂。
赵琰看着昏迷的周淮安，看着身边仅存的、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却依旧紧紧站在他身边的林满，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击垮。难道，靖王赵琰，今日真要葬身于此？
“不，还有办法。” 林满忽然开口，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她指着瀑布下方那翻腾的水汽和隐约可见的、靠近崖壁的一片突出平台，“王爷，你看那里！水流冲击下，似乎有个浅滩！瀑布后面……会不会有山洞？”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渺茫的猜想。
跳瀑布？赌后面有山洞？这简直是痴人梦！十死无生！
但此刻，这十死无生的选择，却是唯一可能蕴含着一线生机的选择！
追兵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已从崖顶传来！
“赌了！”赵琰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他撕下衣襟，将周淮安牢牢绑在自己背上，“满，抓紧我！跳！”
“好！”林满毫不犹豫，紧紧抓住赵琰的手臂。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无比的信任和决绝。纵身一跃，投向那白练般的瀑布和未知的深渊！
巨大的冲击力和冰冷瞬间淹没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赵琰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潮湿的岩洞里，阳光从瀑布水帘外透入，形成朦胧的光晕。周淮安躺在他身边，呼吸微弱但平稳。林满正跪在一旁，用撕下的衣襟蘸着岩壁渗出的水滴，心地擦拭他额头的伤口。
“我们……没死？”赵琰沙哑地问，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
“没死。”林满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瀑布后面果然有个山洞！我们被水冲进来了！周将军也还活着！”
那名忠心的护卫却没有出现，想必是在跳崖时被激流卷走了。
绝处逢生！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更深的忧虑。他们虽然暂时安全，但身处这与世隔绝的崖洞，上有追兵，下临深渊，无粮无药，周淮安伤势危重，如何求生？如何脱困？
林满再次展现了她的坚韧和智慧。她仔细检查了洞穴，发现了一些不知名的藤蔓和岩缝中生长的少量可食用菌类。她用随身携带的、奇迹般没有丢失的火折子，收集洞内的枯枝败叶，升起一堆篝火。火焰带来的温暖和光亮，驱散了洞穴的阴冷和绝望。
她将菌类心洗净，用头盔煮了一锅菌汤，又嚼碎一些能找到的、有止血消炎功效的草叶，为赵琰和周淮安敷上。简单的食物和温暖，让三人暂时恢复了少许体力。
“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赵琰挣扎着坐起，观察着洞口的水帘和下方的深渊，“追兵可能以为我们已死，但绝不会久留。我们必须在他们彻底封锁这一带之前离开。”
“可是怎么下去？这悬崖太陡了。”林满忧心忡忡。
赵琰的目光落在那些坚韧的藤蔓上：“或许……可以试试用藤蔓编成绳索。但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就在这时，林满忽然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王爷，你闻到了吗？好像……有烟味？不是我们的火堆。”
赵琰一愣，仔细嗅了嗅，果然，在瀑布的水汽和洞内的烟火气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来自下方的炊烟气息！这荒无人烟的绝壁之下，怎么会有炊烟？
难道下面有人家？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大振！有炊烟，就意味着可能有路，有人烟！
他们心翼翼爬到洞口边缘，向下望去。透过迷蒙的水汽，隐约可见在下方很远的地方，峡谷变得开阔，似乎有一片依偎在河湾处的绿意，那炊烟，似乎就是从那里袅袅升起！
希望！绝境中再次出现了微弱的希望！
然而，如何下去？藤蔓是否足够长？下面等待他们的，是救星，还是另一个陷阱？
就在赵琰和林满商议如何制作藤蔓绳索时，崖洞上方，瀑布水帘之外，突然传来了船只破水的声音和模糊的人声！
两人瞬间屏住呼吸，紧张地贴在岩壁上。
只见两艘黑色的快艇，正逆流而上，朝着瀑布方向驶来！艇上站立的身影，赫然穿着黑旗军的服饰！他们竟然搜到了这里！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冷酷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
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瀑布下？他们是要进行水下搜查，还是发现了这个洞穴？
赵琰和林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他们退无可退，藏无可藏！
就在这时，下方河谷中，那缕原本微弱的炊烟，突然变得浓烈起来，甚至夹杂着一些噼啪作响的爆裂声，一股混合着松脂和某种辛辣药草的奇特气味随风飘散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浓烟，立刻引起了黑旗军快艇的注意。
“下面有动静！去看看！” 艇上军官下令，两艘快艇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洞穴中的赵琰和林满面面相觑，这炊烟……起得太是时候了！简直像是在……故意引开追兵？
是谁在下面？是敌是友？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谜团笼罩心头。赵琰看着下方那再次变得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炊烟，又看看身边虚弱的周淮安和疲惫不堪却眼神坚定的林满，沉声道：“无论如何，下面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必须下去一探！”
他抓起一根藤蔓，用力拉扯测试其韧性。
“我跟你一起下去。”林满毫不犹豫。
“不，你留在这里照顾周将军。”赵琰断然拒绝，“我先下去探路。若安全，我再发信号接应你们。若……” 他没有下去，但意思明确。
最终，赵琰将周淮安和林满藏在洞穴最深处，用石块稍作遮掩。自己则将几根最长的藤蔓连接起来，一端牢牢系在洞内石笋上，另一端垂下深渊。他深深看了林满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然后毅然抓住藤蔓，向着那缕神秘的炊烟，向着未知的生死，缓缓攀爬而下。
林满趴在洞口，紧紧盯着赵琰的身影消失在下方缭绕的云雾和水汽中，心悬在半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如同一年般漫长。下方除了瀑布的轰鸣，再无其他声响。那缕炊烟，依旧不紧不慢地袅袅升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满几乎要绝望时，藤蔓忽然被轻轻扯动了三下——这是赵琰约定的安全信号！
他成功了！下面安全！
林满喜极而泣，连忙唤醒昏睡的周淮安，艰难地将他扶到洞口，用剩余的藤蔓将他心捆缚，一点点放了下去。接着，她自己也开始顺着藤蔓向下攀爬。
当她终于双脚踩在下方河谷湿润的土地上时，几乎虚脱。赵琰正等在下面，扶住了她。他们身处一片的河滩，不远处，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依山而建，屋前空地上，一堆篝火正在燃烧，火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混合着草药和食物的奇异香气。那缕引开追兵的炊烟，正是来源于此。
茅屋门口，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形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用木勺搅动着罐中的食物。听到身后的动静，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斗笠下，是一张布满皱纹、饱经风霜，却有一双异常清澈明亮眼睛的老者的脸。他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赵琰和林满，最后落在昏迷的周淮安身上，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用沙哑而平静的声音道：
“等了你们三了。汤快好了，喝碗热水，再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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