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假消息风波》
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过后，黄鹤楼畔的泥泞尚未干透，一个比气更令人心焦的消息便如同潮湿水汽般在街头巷尾弥漫开来——谪仙人李白，或许不会来了。
许湘云猛地推开临街的支摘窗，清晨微凉的空气裹挟着市井的喧嚣涌了进来，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焦躁。她几乎是一路跑着冲下楼，抓住正在柜台前蹙眉核对账目的李沛然，语气又快又急：“沛然！你听了吗？外面都在传，李白改道去襄阳了！不去襄阳的，也他在洞庭湖喝醉了，直接转道去江陵了！我们不是白等了这么久？”
李沛然放下手中记漳炭笔，脸上倒还算平静，只是眼底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在这黄鹤楼附近的客栈已驻扎了近十日，每日假扮成文人游客或帮工，眼巴巴地望着每一个登楼的身影，期待着那袭白衣、那股潇洒不羁的醉意。最初的兴奋已被等待的焦灼慢慢磨损，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像一盆冷水，浇得人心头发凉。
“别慌，湘云。”李沛然尽量让声音显得沉稳，拉着她到角落的方桌旁坐下，倒了一碗粗茶推过去，“消息来源可靠吗？是哪里传出来的？”
“街口那个卖胡饼的的，他昨日听几个从南边来的客商闲聊，得有鼻子有眼！还李白在洞庭结识了什么高僧，一时兴起，就要多盘桓些时日，把荆北的行程都推后了！”湘云端起茶碗，也顾不上烫，咕咚喝了一大口，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里的火，“我们怎么办？还要在这里傻等吗？万一……万一他真的不来了呢？”
李沛然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穿越以来的经历，早已磨去了他身上大部分现代学生的毛躁，多了几分审慎。“卖胡饼的…他的消息多半也是道听途。湘云，你想想，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开元盛世的交通要道，信息传递本就缓慢且失真。一点风吹草动，经过无数张嘴巴，就能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这就像……”他顿了顿，试图用一个湘云能立刻理解的现代概念，“就像一场大型的、没有网络管控的谣言传播现场。”
“粉丝心理学？”湘云愣了一下，稍微冷静了些，“你是，这可能是因为太多人期待他，所以一点不确定的消息就被放大扭曲了？”
“没错。”李沛然点头，分析道，“李白其人，行踪本就飘忽不定，‘子呼来不上船’是常有的事。他要来江夏、来黄鹤楼，可能只是某一刻酒后的兴之所至，途中被其他美景、美酒、好友耽搁，再正常不过。而那些崇拜他的人，越是期待，就越是容易捕风捉影，任何一点与他计划可能产生偏差的迹象，都会被迅速放大，变成‘确定不改道’的‘新闻’。我们得学会甄别。”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我们不能单凭一个路边摊贩的话就自乱阵脚。既然决定了在这里等，就要有足够的耐心。而且，根据我们之前从张翁、柳莺儿还有那些文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综合看，李白此次泛舟洞庭之后，北上江夏、襄阳一带访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黄鹤楼，他必来之地，不应轻易错过。”
话虽如此，但等待的不确定性依旧折磨人。湘云坐不住：“那我们就干等着？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当然不。”李沛然眼中闪过一丝锐色，那是他钻研史料时才会有的专注，“我们主动去验证。你去西市，那里商旅众多，消息杂但源头广，听听各地来的商人怎么，重点是襄阳和洞庭湖方向来的。我去码头，问问那些船公和脚夫，李白的诗名下传，若真有他那么大排场的人物乘船靠岸或改道，船家之间一定会有议论。我们分头行动，日落前回客栈汇合，综合所有信息，再做判断。”
一整个上午，许湘云混在西市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竖着耳朵捕捉一切与“李白”、“李太白”、“谪仙人”相关的只言片语。她听到的版本光怪陆离：有他在洞庭湖上驾鹤飞升的，有他在襄阳被某位权贵奉为上宾闭门谢客的，甚至还有他与当地剑客比武受了伤正在休养的……越是打听，心越是往下沉，这些消息互相矛盾，听起来一个比一个离谱，反而让她最初听到的那个“改道襄阳”的法显得不那么确凿了。
另一边，李沛然在江水腥咸气息弥漫的码头，凭借着一口越来越熟练的唐音和几文铜钱，与歇脚的船夫、扛包的力巴搭上了话。谈及诗仙，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大多露出敬仰又茫然的神色，他们未必懂诗，却都知道有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爱喝酒、诗写得好。问及具体行踪，则多是摇头，并未听近日有符合李白风采的显眼人物大规模登岸或换船的消息。
日头偏西，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客栈房间汇合，交换了情报。 “看来，大概率真是谣言。”湘云泄气地趴在桌上，“白跑一，腿都快断了。” “未必是白跑。”李沛然却若有所思，“至少我们确认了，没有确切的、多人交叉印证的消息证明他已改道。混乱本身，有时就是一种信息。这明他很可能还在路上，或者他的行程并未公开，才引发了各种猜测。”
正当两人稍感安慰，准备明日继续耐心蹲守时，房门被轻轻叩响。来人是客栈掌柜，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做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 “二位郎君、娘子，”掌柜客气地介绍，“这位是刚从江陵来的陈掌柜，听闻二位一直在打听李谪仙的消息，他他或许知晓一些……与众不同的情况。”
那陈掌柜面容精瘦，眼神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他谨慎地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某前日确在江陵一带行商，偶遇一队官船，听其上兵士私下议论，奉命要去迎接一位‘诗酒狂客’，似是姓李……但行程诡秘，并非走寻常水道，反而像是在规避什么……似乎，与近期某位王爷府上的些许……纷争有关。”
李沛然和许湘云心中同时一凛，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疑惑。王爷府上的纷争？李白此行，难道还卷入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政治风波？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一丝隐秘色彩的消息，瞬间让看似明朗的“粉丝误传”变得复杂起来。
窗外，暮色渐合，最后一丝光被吞没。远方的江面与空混沌一片，再也分不清界限。而他们等待的诗仙前路，似乎也骤然蒙上了一层难以看透的迷雾。
这位陈掌柜所言是真是假？他是无意透露，还是别有目的？李白的迟迟未至，难道并非任性随兴，而是暗藏风险？他们这趟穿越时空的追寻，是否会因此被卷入更大的未知旋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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