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北风裹着细雪，将宫墙下的铜鹤熏炉吹得叮当乱响。五岁的萧夭蜷缩在八抬步辇的软垫上，绣着金线云纹的大袖总往下滑，露出半截冻得通红的手腕。她攥着袖中发烫的玄玉罗盘（玄玉罗盘是当年母亲离开时留给夭的玄门秘宝，能帮助夭施展简单的玄门术法），看着车帘外掠过的朱红宫墙越变越高，高得仿佛要戳破铅灰色的空。
\"摄政王女萧氏觐见——\"
司礼太监的尖嗓门惊得夭打了个哆嗦。她被宫女扶着跨进乾清宫时，厚重的织金襦裙绊住脚步，啪嗒一声摔在冰凉的金砖上。抬头的瞬间，正对上凤椅旁淑妃淬着毒的目光——那双描着黛青的丹凤眼，像极了父亲书房里悬挂的玄铁剑，寒光闪闪的。而在另一侧，身着翟衣的皇后端坐在鎏金椅上，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目光温和却暗藏审视。
\"起来吧。\"
温润的声音惊散了寒意。夭仰起头，望见龙椅上的明黄身影。皇帝萧承钧身着十二章纹衮服，腰间玉带扣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当他弯腰将她抱起时，夭闻到了龙涎香里混着的苦药味，就像父亲出征前喝的那碗醒神汤。
\"瞧这脸冻的。\"皇帝用袖口轻轻擦去她鼻尖的雪水，\"摄政王常年在外征战，你便暂时留在宫里，由皇后教导规矩，日后也好知书达理。夭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角，声：“谢陛下。”皇后微微欠身，笑着：“陛下放心，臣妾定会悉心教导夭。”淑妃嘴角微撇，轻哼了一声，却被皇帝的目光扫过，立刻收敛了神色。\"
夭攥紧皇帝的龙袍下摆，偷偷瞥向淑妃骤然阴沉的脸，又飞快地看了眼皇后。只见皇后抬手轻抚护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腕间翡翠镯子与座椅扶手轻碰，发出清越声响。记忆突然闪回昨夜——爹爹的心腹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道：\"记住，见到皇帝伯伯，若有机会，把三瓣毒蕈画给他看。还有......\"那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了句悄悄话，又将枚缀着珍珠的银铃铛塞进她袖中，\"皇后娘娘腕间的翡翠镯子，该换个地方戴了。\"
淑妃忽然轻笑出声，腕间的东珠手串撞在扶手上叮咚作响：\"陛下如此疼惜侄女，倒让明薇想起老家的侄女儿了，只是......\"她故意拖长尾音，\"这孩子连走路都不稳，如何能照料陛下？\"
\"妹妹这话得不妥。\"皇后终于开口，声音如春日融雪般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郡主初入宫廷，水土不服也是有的。本宫正缺个解闷的孩子，便留在坤宁宫，由我亲自教养。\"她起身走下台阶，广袖扫过之处，绣着百鸟朝凤的裙摆拖出绚丽光影，在夭面前蹲下时，身上的牡丹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竟是和皇帝身上相似的苦药味。
夭突然挣开皇帝的怀抱，摇摇晃晃跑到案几前。她踮着脚够到宣纸上的狼毫笔，蘸着墨汁在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又在旁边添了朵三瓣蕈——那是爹爹心腹反复叮嘱的，暗指皇帝近期所中慢性毒的关键植物。随后，她假装被裙摆绊倒，跌向皇后身侧，趁机将银铃铛塞进皇后袖中，脆生生道：\"娘娘的镯子好漂亮！\"话间，手轻轻碰了碰皇后戴着翡翠镯的手腕。
皇后伸手接过宣纸，指尖抚过那朵奇怪的三瓣图案时微微一顿，又摸到袖中突然出现的银铃铛，目光瞬间锐利。她与皇帝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如此，便让郡主跟着太医院的院正习些药理，日后也好帮衬着照顾陛下。\"皇帝望着宣纸上的墨团，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得梁上的蟠龙图腾都在晃动。他将夭重新抱回膝头，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明日起，让钦监择个吉日，送郡主去太医院启蒙。\"
当夜的坤宁宫飘着淡淡的百合香，夭却被冻醒了。她光着脚丫踩在青砖上，突然发现窗台摆着两个描金匣子。稍大的那个打开后，特制的解毒丹滚落掌心，蜡丸上还粘着片干枯的艾草——是爹爹心腹留下的暗号。匣底压着张薄绢，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穿铠甲的大人举着糖葫芦，扎双髻的人儿在后面追。而另一个巧的匣子内，静静躺着一串碧玉手串，旁边压着纸条，娟秀字迹写着：\"安心住着，万事有我。\"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夭把薄绢贴在心口，摸到贴身藏着的半块玉佩——那是今早皇帝瞄到她的玄玉罗盘，把自己手里的另一半偷偷塞给她的，刻着半朵莲花纹，正好能和罗盘拼合。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握紧解毒丹，在黑暗中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淑妃娘娘送来的熏香里，掺着能让人昏睡的曼陀罗粉，不过没关系，自己知道艾草配绿豆，正是最好的解药。而皇帝和皇后的庇护，或许会成为她在这深宫中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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