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影院后台，消毒水的气味还没散尽。高浪蹲在地上给刘一菲递保温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万达影城区域经理周建明正背着手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遇见》的票房数据页。
“高导倒是好本事。”周建明的皮鞋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他把手机揣进兜里，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审视，“三前还在求我们加场，现在倒成了香饽饽。”
高浪起身时膝盖磕在台阶上，闷响让刘一菲下意识攥紧了保温杯。“周经理笑了，”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电影能被观众看见，全靠影院给机会。”
“机会？”周建明嗤笑一声，突然提高了音量，“昨你们的粉丝堵在我办公室门口，举着‘增加排片’的牌子静坐，这叫求机会？还有那个叫许子昂的学生，带着人在微博上@我们官微八十多次，这叫求机会？”
走廊拐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涛抱着一摞票根跑过来，额头上还沾着油墨：“浪哥，你看！这是今上午的预售，所有场次全满了！”他话音刚落，就撞见周建明阴沉的脸，吓得手里的票根散落一地。
刘一菲弯腰去捡时，周建明突然：“今给你们加五场黄金档。”
高浪和张涛都愣住了。
“但我有条件。”周建明盯着高浪，“下午三点的场次，我要带几个投资方来看。要是他们觉得片子不行，明就把排片砍回去。”
“我们的电影经得起检验。”高滥声音很稳，“但周经理要是想塞关系户进剧组，恕我不能答应。”
周建明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张涛看着他的背影吐舌头：“这人前几还我们电影是垃圾，现在倒求着我们加场了。”
“他不是求我们，是求票房。”高浪捡起最后一张票根，上面的座位号是13排14座，让他想起电影里林晚星总坐的那个位置。
上午十点的场次刚开场，影院经理就火急火燎地找到高浪：“高导，快！3号厅坐不下了！好多人没买到票，堵在检票口不肯走！”
高浪赶到时，检票口已经排起长队。为首的是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胸前的工牌写着“顺丰 马建军”，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同志，通融通融呗？我闺女在外地读大学，昨打电话这电影好看，非要我来看看。”
他身后的人群跟着附和：“我们都是刷到短视频来的！”“《影路漫漫》的视频都百万赞了，肯定好看！”
影院经理急得直擦汗：“可座位都满了啊……”
“加映一场吧。”高浪突然，“用最大的厅，票价就按原价，不加钱。”
“这……”经理面露难色，“周经理那边……”
“出了问题我担着。”高滥目光扫过人群里那些期待的脸，有带孩子的母亲，有拄拐杖的老人，还有几个穿校服的中学生，手里举着从网上打印的电影台词。
加映的场次定在中午十二点。当高浪带着刘一菲和陈默出现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马建军特意坐在13排14座，看到林晚星在老酒馆里哭的戏份时，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偷偷抹了把眼泪。
散场时他堵在出口，非要塞给高浪一袋橘子：“高导，这电影拍得真好。我闺女看完给我打电话，想起时候我送她上学的样子，非要视频跟我道歉，以前总嫌我啰嗦。”
旁边一个戴头巾的阿姨也凑过来：“我跟我家老头子看完，回家吵了一架——他老周比他疼人，我林晚星比我年轻时懂事！”
笑声里，高浪突然看见周建明站在不远处，正和一个戴金表的男人话。那男人是华影集团的副总王海涛，昨还在行业群里《遇见》是“打闹成不了气候”。
“王总觉得这电影怎么样？”高浪主动走过去。
王海涛的金表在阳光下晃眼：“还行吧，就是太文艺了。我们集团最近投了部动作片，投资三个亿，下周上映，高导有空可以去看看。”
“一定去。”高浪笑了笑，“不过王总可能不知道，我们这‘打闹’的电影，今票房已经破千万了。”
王海涛的脸色僵了一下，周建明赶紧打圆场：“高导年轻有为，下午我已经把排片提到15%了，后续还会加。”
下午的路演遇到点意外。在政法大学的礼堂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站起来：“高导，我有个问题。您电影里‘所有的遇见都是命中注定’，可我觉得这是唯心主义。比如老周救林晚星，如果那他没去河边，他们就不会遇见，这明明是偶然。”
全场安静下来。高浪想了想：“同学学哲学的吧？其实我觉得，所谓命中注定，不是会发生什么，而是发生之后你怎么选。老周救了林晚星是偶然，但他后来把她当亲闺女疼，是他选的；林晚星本来可以走，却留下来陪老周过年，也是她选的。就像现在，你们本来可以去逛街、去打游戏，却来这里看我们的电影，这就是你们选的‘遇见’。”
掌声响起来时，男生红着脸坐下了。他后排的女生突然举手：“高导，我是学法律的。电影里老周帮林晚星挡高利贷，其实可以报警的，那种借贷利率已经违法了……”
这场路演最终变成了座谈会。中文系的讨论台词隐喻，历史系的分析时代背景，连食堂师傅都跑来问：“电影里老酒馆的腌萝卜怎么做的？我想给学生们加个菜。”
离开政法大学时，张涛的手机快被打爆了。有地方台想来做专访，有视频平台想买版权，还有个做餐饮的老板打来电话，要把自家连锁面馆改名桨老酒馆面馆”，问能不能授权。
“浪哥，你看这个！”张涛突然指着微博热搜，#遇见后遗症#已经冲到邻五位。点进去全是观众的分享：有人晒出和父母的聊记录，看完电影第一次主动给家里打电话；有人拍了自己城市的老酒馆，要去“寻找身边的老周”；还有个桨阿泽”的网友，发了段视频——他带着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爷爷去看电影，当银幕上响起“路上心”时，爷爷突然：“我好像也送过谁上学……”
刘一菲看着视频掉眼泪：“高浪，我们真的做到了。”
“是我们一起做到的。”高垒给她纸巾，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底下，周思琪正和李哲在争执。
“你就是嫉妒！”周思琪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觉得我组织路演抢了你的风头，故意在剪辑里把我的镜头都剪掉！”
“我没有！”李哲急得脸红，“是你举的牌子挡住镜头了，我剪的时候没注意……”
高浪走过去时，周思琪把手里的宣传册往地上一摔：“反正你们清华的就是看不起我们北师大的！”
“其实我觉得，”高浪捡起宣传册，上面有周思琪画的老酒馆速写，“思琪的画比李哲的镜头更有感染力。不如你们合作试试？思琪负责手绘海报，李哲负责拍视频，不定能搞出个新形式。”
两人都愣住了。李哲突然挠挠头：“我刚才脾气不好，对不起啊。”
周思琪也红了脸：“我不该你看不起人……”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高浪看着这两个为电影较真的年轻人，突然想起刚重生时那个身无分文的清晨。那时他以为自己最大的优势是未来的记忆，现在才明白，真正能让电影活起来的，是这些愿意为它争吵、为它流泪、为它奔走的人。
晚上回到住处，高楞开豆瓣，《遇见》的评分已经涨到8.9分，短评超过两万条。他随手翻着，看到一条熟悉的Id——是王建国，打印店老板。
“我儿子这电影能拿奖，我不懂什么奖不奖的。但我看完给我爹打了个电话，他今年八十了，在老家种橘子。我爸，等秋收我回去看你，他在那头哭了，以为我早忘了他爱吃啥。这电影好，比那些打打杀杀的强。”
下面有两百多条回复，有人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有人要回家看看父母，还有人@自己的朋友，“欠你一张电影票，周末一起去看”。
张涛突然闯进来，手里举着平板：“浪哥！猫眼预测我们最终票房能破两亿！周建明刚才打电话，明全国排片提到25%，还要跟我们谈下一部电影的合作！”
高浪没话，只是望着窗外。夜色里的京城灯火璀璨，有多少扇窗户后面，正有人因为一部电影想起某个被遗忘的瞬间，拨通某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他想起马建军的橘子，想起戴头巾阿姨的吵架，想起阿尔茨海默症爷爷的那句话，想起周思琪的速写和李哲的镜头……这些碎片像星星一样，在《遇见》的夜空里闪烁着，比任何票房数字都要明亮。
手机响了，是刘一菲发来的微信：“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区里的阿姨们都在讨论《遇见》，非要让她帮忙要签名。她我终于拍了部‘能跟街坊邻居吹牛’的电影。”
高浪笑着回复：“那明路演，记得多带点签名笔。”
放下手机，他打开文档，开始写新的剧本大纲。第一行字是：“所有的口碑，都从一个人被打动开始。”
窗外的风还在吹，老酒馆的灯仿佛在夜色里亮着，等着更多人推门进来，遇见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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