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来背着顾魏，在迷宫般的巷弄中穿校顾魏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越来越灼热。腿伤感染引起的发烧正在消耗着这位医生所剩不多的体力。
“放我下来...”顾魏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自己走...”
“别话。”魏若来咬牙道，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顾魏比他想象中要重，或许是那总是一丝不苟的白大褂给人过于清瘦的错觉。
前方巷口突然出现几个人影，魏若来立即闪身躲进一个门洞。紧张中，他感觉到顾魏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像是在安抚。
那几个人影很快离去，原来是早起的居民。魏若来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去苏州河边，”顾魏微弱地，“我知道一个地方。”
按照顾魏断断续续的指引，魏若来背着他来到河边一处废弃的船屋。船屋半沉在水中，看上去已经被遗弃多年。他们从一处破损的木板钻进去，里面竟然还算干燥，堆放着一些渔具和破旧的家具。
魏若来将顾魏心地放在一张破旧的渔网上，立即检查他的伤势。顾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额头滚烫，腿上的伤口红肿得吓人。
“顾魏？顾医生？”魏若来轻拍他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
顾魏微微睁开眼，眼神涣散：“...若来？”
“是我。你发烧了，我必须处理你的伤口。”
顾魏虚弱地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
魏若来翻找急救包，却发现药品所剩无几。他咬咬牙，决定冒险去找些药物。
正要起身，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顾魏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眼神清明了一些。
“不要去...危险...”
“但你的伤...”
顾魏艰难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有我的应急储备。”
在顾魏的指示下，魏若来在船屋的一个隐蔽隔层里找到了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竟然是齐全的医疗用品和一些罐头食物。
“你早就准备了这里？”魏若来惊讶地问。
“医生...总要有个能救命的地方。”顾魏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如纸。
魏若来不再多问，立即按照顾魏的指导为他清理伤口。脓血被心地引出，消毒，上药，重新包扎。整个过程顾魏咬紧牙关，冷汗直流，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处理完伤口，魏若来为顾魏喂了些水，然后让他躺下休息。高烧中的顾魏不再像平日那样冷静自持，而是不安地辗转，嘴里喃喃着什么。
魏若来凑近倾听，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词：“...不能放弃...那些文物...若来...快走...”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这个总是把责任扛在肩上的人，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惦记的依然是使命和他的安全。
魏若来用湿布为顾魏擦拭额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记忆中，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顾魏。这个男饶眉眼其实很温和，只是平日里总用冷静和疏离将其掩盖。
“我在德国的时候，”魏若来轻声，明知顾魏可能听不见，“曾经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直到遇见你，才发现有很多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顾魏在昏睡中微微皱眉，像是在反驳，又像是在倾听。
“我知道你总是觉得自己必须承担一切，”魏若来继续低语，“但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别人。”
窗外，苏州河的水声潺潺，偶尔传来过往船只的汽笛。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时间仿佛静止了。
傍晚时分，顾魏的高烧终于退去。他醒来时，看见魏若来靠在对面的墙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那把手术刀，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放松警惕。
顾魏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这个从德国归来的年轻学者，本可以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却因为命阅捉弄，与他一同踏上了这条危险的道路。
似乎是感受到了注视，魏若来突然惊醒，立即握紧手术刀。看见顾魏清醒，他明显松了口气。
“你感觉怎么样？”魏若来凑近问道。
“好多了。”顾魏的声音依然虚弱，但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谢谢你。”
魏若来递给他一个罐头：“吃点东西。我们今晚必须到达机场。”
顾魏接过罐头，却没有立即打开：“若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魏若来抬头，看见顾魏眼中少有的犹豫。
“关于那些文物，”顾魏缓缓，“其中有一件，与我家族有关。”
魏若来愣住了。
“那尊西周青铜鼎，原本是我曾祖父的收藏。”顾魏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1937年，家族宅邸被炸，收藏散失。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它。”
魏若来终于明白，为什么顾魏会对这次任务如此执着。这不仅仅是一个医生的责任，更是一个子孙的承诺。
“所以你学医之余，还学了这些...”魏若来做了一个持枪的手势。
顾魏微微一笑：“救人与救国，本就不该分家。”
夜幕降临，两人准备再次出发。顾魏的腿伤依然严重，但已经可以勉强行走。魏若来为他做了一根简易拐杖，然后仔细地将证据分藏在两人身上。
“如果我们中一人被捕，”顾魏严肃地，“另一人必须继续前进，不要回头。”
魏若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魏若来，答应我。”顾魏坚持。
魏若来抬起头，夜色中，他的眼睛异常明亮：“我只会答应你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到达香港。”
顾魏看着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个固执的书生。”
“而你是个不要命的医生。”魏若来回敬道，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离开船屋，再次融入上海的夜色。龙华机场在城市的另一端，路途遥远，危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们并肩而行，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穿过一条街道时，顾魏突然拉住魏若来，指向远处夜空中的灯光：“看，那是机场的方向。”
灯光在夜空中闪烁，如同指引前路的星辰。魏若来感受着身边顾魏的体温，突然觉得，即使前路再危险，只要有这个人在身旁，他就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走吧，”顾魏轻声，“快亮了。”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转身，向着那片灯光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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