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航笔记最后一页那诡异的图案和“容器”的标注，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顾魏的神经上。这不再是单纯的投毒和破坏，其背后隐藏的目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魏若来。指挥部里，气氛刚刚因管道内“催化点”被逐个清除而稍有缓和，此刻又骤然紧绷。
“他想……占据你的身体？”李兴觉得这想法过于惊悚，但结合陈志航的疯狂和其对顾魏血脉的执着，又并非完全不可能。
“不是鬼怪附体那种。”顾魏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科学思维分析，“更可能是一种……意识或者人格层面的覆盖或移植。他痴迷于神经信号和生物电，笔记里多次提到‘意识频率’、‘记忆波形’。他可能认为，通过特定的技术手段，可以将他自己的意识、记忆，像数据一样，‘上传’或者‘强加’到另一个匹配的、‘纯净’的大脑里——也就是他所谓的‘完美容器’。”
魏若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也就是，他死了，但他的疯狂可能借由你的身体继续下去？”
“理论上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虽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近乎方夜谭。”顾魏指着笔记上那些关于脑波同步、神经突触强制重塑的艰涩公式和设想，“但陈志航沉浸在这个领域二十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走到了哪一步。他在我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所以，圣心医院地下室那台大型共振器，可能不仅仅是用来控制普通人，更是他进行这种……‘意识转移’实验的关键设备？”魏若来思路清晰起来。
“很有可能。那个被当做‘样本’的年轻人，可能就是失败的实验品。”顾魏感到一阵反胃，“陈志航选择在自来水投毒的同时启动最终计划，可能算准了我们会全力应对公共危机，无暇他顾，从而为他针对我的行动创造机会。甚至他的死亡……都可能是一种计算好的步骤，为了消除他旧有的、可能无法适配‘容器’的肉体束缚。”
这个推测太大胆，太挑战认知底线。但面对陈志航这种将科学伦理践踏得粉碎的疯子，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立刻加强对顾魏医生的安全保卫！级别提到最高！”魏若来毫不犹豫地下令，“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顾医生！同时，彻底搜查陈志航的所有据点，尤其是圣心医院地下室，寻找任何与‘意识转移’相关的设备、资料或……备用方案！”
命令被严格执校顾魏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增加了一倍不止。他对这种过度保护感到不适，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对圣心医院地下室的二次彻底搜查很快有了惊人发现。在之前被忽略的一个隐藏隔间里，找到了另一套更加精密、型的生物电信号记录和刺激设备，以及大量关于顾魏个人生活习惯、医疗记录、甚至脑波初步监测数据的资料！陈志航对他的研究和窥探，远比想象中更深。
此外，还找到了一些实验记录，显示陈志航确实尝试过将动物（主要是猕猴）的脑电活动模式进行强制干扰和部分覆盖，取得了一些扭曲的、“成功”的迹象，但受体动物都出现了严重的神经功能紊乱和早衰。
“他在动物身上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顾魏看着那些记录，后背发凉。陈志航的技术，可能比预估的更接近危险临界点。
与此同时，城市供水系统的清理工作仍在艰难进校虽然主要催化点被拔除，但残留毒素的清理和管道消毒是一个漫长而细致的过程。全城仍处于断水状态，依靠紧急调配的瓶装水、井水和消防车送水维持基本需求。社会秩序在高压管控下勉强维持，但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解药“清灵散”的产量在集中所有资源后有所提升，但“幽灵兰”的稀缺依旧是最大瓶颈。顾魏带领医疗组，尝试用其他性质相近的药材进行替代和配伍优化，但效果都大打折扣。
这下午，顾魏在严密保护下，前往一个大型临时供水点视察情况。民众排着长队，眼神惶恐而麻木地等待着分配少量的洁净水。他看到有孩子渴得直舔干裂的嘴唇，看到老人颤巍巍地提着空桶，心中充满了无力福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灰色旧棉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突然冲出队伍，手里举着一个破旧的铁皮盒子，用嘶哑的声音喊道：“神水！能解百毒的神水！只要一块大洋！”
立刻有几个人围了上去。
“干什么！散开！不许聚集！”维持秩序的士兵立刻上前驱散。
那老妇人被推开，铁皮盒子掉在地上，里面浑浊的液体洒了一地，散发出一种奇怪的腥甜气味。
顾魏眉头一皱，那种气味……他立刻对身边的护卫：“控制住那个老妇人！还有，取样那洒掉的液体！”
护卫迅速行动，将挣扎叫骂的老妇人带离现场，并对地面残留液体进行了取样。
回到实验室，检测结果很快出来。那所谓的“神水”里，确实含有微量的“清灵散”有效成分，但更多的是不明来源的杂质和……一种能够轻微刺激神经、产生短暂愉悦感的致幻剂！
“有人在利用危机，用掺了解毒剂成分的假药敛财，甚至可能借此控制民众！”顾魏将结果报告给魏若来。
魏若来震怒。“查！给我彻查！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很可能和‘烛龙’的残余势力有关！”
审讯那个老妇人，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人给她药水，让她去卖，赚的钱对半分。
线索似乎断了。但顾魏注意到，那种致幻剂的成分，他在陈志航的某一本早期实验笔记里见过类似的合成路径。
“烛龙”的经济网络和人员渗透，比想象中更顽固。陈志航虽死，他留下的组织和影响，并未完全清除。他们像潜伏的毒蛇，在混乱中继续着他们的勾当，甚至可能还在执行着陈志航的某些后续指令。
晚上，顾魏疲惫地回到临时住所。这是一处经过严密检查的安全屋。他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母亲那本药方集，目光落在“清灵散”的方子上。
“至亲血脉为引，导其归经，方可化毒为药，重塑灵台……”
重塑灵台……
如果陈志航的目标是“占据”他的大脑（灵台），那么母亲留下的这个方子，除了化解肉体毒素，是否也对这种意识层面的“入侵”有一定的防御或净化作用？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他回想起之前运转“心锁”法门时，那种精神层面的清明和稳定福或许，“心锁”不仅仅是稳定生物电，更深层的，是稳固自身的精神核心，构筑一道意识层面的防火墙？
他立刻尝试，一边在心中默税清灵散”的药理意境（化毒为药，重塑灵台），一边运转“心锁”法门。渐渐地，他进入一种更深沉的入定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仿佛能“内视”到自身精神世界的轮廓，那是一个朦胧的、散发着微光的内在空间。
他“看”到，在这个空间的边缘，似乎附着着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他自己的、带着阴冷和混乱气息的“杂质”。这些“杂质”非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它们的存在，让他感到一种本能的不适和排斥。
难道……陈志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意识渗透或标记？
顾魏猛地从入定状态中惊醒，冷汗涔涔。他无法确定那“杂质”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决定，今后要更加勤修“心锁”，并尝试将“清灵散”的药力意境融入其中，主动“净化”自身的精神领域。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鸟鸣又似金属摩擦的异响。声音一闪而逝，几乎被夜风吹散。
但顾魏的心却猛地一跳。这声音……他似乎在陈志航的某段实验录音里听到过，那是用于潜意识暗示的特定音频频率之一！
他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夜色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队走过的整齐脚步声。
是错觉吗？还是……警告？或者，是某种被触发的“开关”？
顾魏靠在墙上，心脏狂跳。他意识到，与陈志航——或者，与他留下的阴影——的战斗，已经从现实世界，蔓延到了更加凶险、更加不可捉摸的意识领域。
他不仅是医生，是解毒者，现在，更成了这场终极较量中，必须坚守的最后阵地。一旦他的“灵台”失守，后果不堪设想。陈志航的“涅盘”，或许将以另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借由他的身体，降临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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