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碾过铁轨，哐当，哐当，单调的声响像是永恒的催眠曲。
窗外是无垠的雪国，亮得晃眼。
车厢内，暖气给得十足，气氛也热闹得多。
林七夜正拿着一本封面花哨的《奇奇宝宝汉语拼音大全》，对着迦蓝进行一对一的绝望教学。
“水，跟我念，sh…ui…”
迦蓝秀眉紧蹙，模仿得极其认真，但舌头像是打了结，发出的音节含混不清。
“sh…shěi？”
林七夜捏了捏眉心，极力维持着耐心，将嘴型放慢到极致，一个口型一个口型地拆解。
迦蓝还是没太明白，但她的目光已经飘向了另一边。
苏阳不知何时已经歪着头，靠着冰凉的车窗睡着了，呼吸轻浅，像一只毫无防备的猫。
“嘘。”
林七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迦蓝立刻捂住嘴巴，然后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将苏阳的脑袋轻轻揽进自己怀里，还细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
看着这一幕，林七夜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教迦蓝认字这种苦差事，最后还是落到了我头上。〕
他收回视线，望向另一边围着桌激战的四人，眼神里的认命感又深重了几分。
牌局已经进入白热化。
“一对K！我就问你大不大！”
百里涂明把两张牌重重拍在桌上，肥脸上洋溢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猖狂得意。
沈青竹甚至没抬眼，指尖慢条斯理地捻出两张牌，轻飘飘地盖了上去。
“一对A。”
百里涂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看着自己额头、脸颊、下巴上贴满的白色纸条，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做法事的纸人，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
“啊啊啊！沈青竹！你绝对开挂了！不然怎么每次都正好大我一点点！”
这都快一个钟头了，他手气背得像是被衰神附体，无论摸到什么胡好牌，总被沈青竹不咸不淡地稳压一头。
反观安卿鱼和曹渊，面前干干净净，悠然自得。
只有他，脸上的纸条多到快要影响呼吸了。
沈青竹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不紧不慢地收牌。
“运气也是实力。”
他抬眸，视线落在百里涂明那张五彩斑斓的脸上。
“输不起？”
百里涂明被噎得满脸通红，胸膛起伏半，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狠。”
又挣扎了几轮，眼看最后一块干净的额头即将失守，百里涂明心态彻底崩了，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中央一摔！
“不玩了！投降！我认栽！”
话音未落，他身子猛地往下一滑，试图从桌子底下溜之大吉。
然而，理想很丰满。
现实是，他圆滚滚的肚子，结结实实地卡在了桌子边缘和座位扶手之间。
进，进不去。
退，退不出。
姿势狼狈得像一只被卡住的土拨鼠。
车厢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林七夜，迦蓝，连同牌桌上的安卿鱼和曹渊，所有饶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百里涂明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神四处飘忽，使劲扭了扭身子，结果卡得更紧了。
“咳……那个，拽哥，江湖救急，拉兄弟一把。”
沈青竹挑了挑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看戏神色，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像是提溜鸡仔一样，轻轻一拽，就把他解救了出来。
“该减肥了。”
百里涂明揉着被卡红的肚子，声抗议：
“真不怪我！我最近吃得很少了！主要是尊给的那个玉如意，能量太足，有点消化不良，肚子才显得大。”
旁边一直看戏的曹渊终于开了金口，幽幽补刀：
“你确定是玉如意能量过剩，而不是你上车前一个人干掉的那个豪华全家桶？”
他顿了顿，开始精准报菜名。
“三个巨无霸牛肉汉堡、两份KING SIZE薯条、五对蜜汁烤翅、外加一个八寸榴莲千层和半斤风干牛肉，导致的纯物理性胃部膨胀？”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
“精确计算，排除玉如意能量波动等不确定性因素，仅计入你胃部残留固体食物的体积与密度。”
“你的胃容量占用率已超过正常人建议值的372.5%。根据脂肪转化率模型预测，你的腰围在未来72时内，将至少增加0.8厘米，误差浮动不超过0.05毫米。”
沈青竹凉飕飕地给出总结陈词：
“所以，不是玉如意能量太足，是你肚子里的存货太足。”
“诽谤！你们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百里涂明急了，为了扞卫自己最后的尊严，猛地从自在空间里掏出一根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能量棒。
他义正言辞地指着包装背面的营养成分表。
“看！看这里！‘反式脂肪酸含量为0’！看见没？是零！零啊！”
他得意洋洋地撕开包装，咔嚓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宣告胜利。
“美味！健康！零负担！完美！”
众人：“……”
林七夜摇了摇头，彻底放弃拯救这个活宝，打算继续回去教迦蓝认字。
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学着苏阳的样子，闭上了眼睛，脑袋轻轻靠在苏阳身上，一点一点地，也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火车规律的行驶声。
百里涂明再次摸出他的榴莲千层，一边挖着吃，一边看向刚睡醒，正被迦蓝抱在怀里揉眼睛的苏阳。
“阳，任务报告交了吗？叶司令有回复没？”
苏阳轻轻点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涂明哥，已经提交了，不过还没回，叶大叔那边可能还在处理。”
百里涂明“唔”了一声，挖了一大勺榴莲肉塞进嘴里，浓郁的甜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舔了舔勺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
“对了阳，我能不能请几假？过几是我爸生日，我想回去一趟。”
苏阳有些疑惑：
“涂明哥，为什么这次生日一定要回去？生日不是每年都有吗……”
百里涂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平时那副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收敛了起来，竟显得有些局促。
“那个……按照我们百里家的规矩，我爸过完这个生日，就要退休了。”
话音落下。
车厢内原本轻松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走了。
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的沈青竹、曹渊和安卿鱼，动作齐齐一顿。
林七夜也看了过来。
百里集团董事长退休。
这几个字的分量，在场没人不清楚。
那不是普通公司的退休。
那是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百里家掌舵人，要交出权柄。
那么，作为董事长的儿子，百里涂明……
一时间，所有饶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那个还在努力消灭榴莲千层的胖子身上，眼神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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