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松枝，被切割成一片片细碎的光影，宛如破碎的梦境洒落在大地上。苏晚心急如焚，紧紧拽着刘的手腕，一头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郑此刻，她的掌心早已被冷汗湿透，刘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流淌，仿佛一条温热的蛇，在手背上蜿蜒出一道道暗红的痕迹，那鲜艳的色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苏姑娘...” 刘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中满是痛苦的煎熬。“我、我疼。”
苏晚的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现代急诊科的场景，深知重伤患者最忌讳休克，然而如今的处境却无比艰难，没有先进的心电监护设备，没有能对抗感染的抗生素，甚至连干净的纱布都必须省着用。
她心翼翼地摸到刘左胸的伤口，那里已经肿得高高隆起，呈现出青紫色，子弹贯穿的位置边缘，皮肉翻卷着，正渗出浓稠的脓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将里衣牢牢地黏成了一层硬壳，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姨，药箱。” 苏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仿佛琴弦被绷到了极致。
林氏毫不犹豫地将背在身上的药包递过来，布面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带着一丝温暖与安心。
苏晚迅速抖出紫花地丁和黄连的碎末，动作熟练地混着温水调成糊状。“翠，按住他肩膀。” 她急促地吩咐道。
翠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个跟随她们逃荒长达三个月的丫头，以往只敢给人进行简单的扎针操作，而此刻，她却紧紧咬着嘴唇，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刘的肩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坚定地道：“刘大哥，疼就喊出来，我们都在。”
刘的额头紧紧蹭着潮湿的泥土，喉结上下滚动，尽管痛苦万分，到底还是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
当苏晚用竹片轻轻挑开腐肉时，刘的指甲深深抠进她的手腕，那力度几乎要掐出血来，可见他正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感染了。” 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死死盯着刘伤口里不断翻涌的黄水，前世急诊室里那些因败血症而不幸去世的患者的面容在她眼前一一闪过。“得把烂肉清干净，不然撑不过今晚。”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却又透着一丝无奈与担忧。
林氏的手在药箱里慌乱地摸索着，终于摸到半块陈年艾绒。“用这个熏，能去毒。” 她急忙道。
当火苗在松针上猛地腾起时，刘再也忍不住，闷哼出声，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苏晚的额头轻轻抵着他汗湿的鬓角，温柔地哄着他，就像在哄一个受赡孩子。“别睡，听我话。陈远被抓去城外军营，你之前的，是哪个方向？”
“东... 东南。” 刘的眼珠在眼眶里艰难地转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有... 有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埋着... 埋着陈大饶腰牌。”
苏晚的手指微微一顿，东南方 —— 她瞬间想起逃出来时望见的那缕青烟，此刻那缕青烟就像一根尖锐的细针，深深地扎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翠，去溪边打盆水。” 她一边着，一边迅速扯下自己的里衣，利落地撕成布条。“林姨，把川的襁褓再裹紧些，别让露水打湿。”
翠提着陶碗，匆匆往溪边跑去，裤脚却突然被荆棘勾住。她急忙蹲下身去扯布，就在这时，月光如同水银般漫过溪水，清晰地照见岸边泥地上一串脚印 —— 前掌深陷，后掌稍浅，鞋跟处有个月牙形的凹痕，看上去极像是铜扣压出来的。
“苏姑娘！” 她紧紧攥着陶碗，一路跑着冲回来，碗里的水泼洒出大半。“你看这个！”
苏晚连忙接过她递来的泥印子，指腹轻轻碾过那个月牙凹痕，眉头微微皱起。流民们所穿的麻鞋鞋底单薄，根本无法压出这种带有金属印记的痕迹；而逃荒路上见过的官差，他们的鞋扣是圆形的，只有...
“正规军。” 她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边关驻军的皮靴，鞋跟都嵌有铜扣用来防滑。”
林氏的手猛地一抖，怀里的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打了个喷嚏。
赵铁柱从树后悄然转了出来，他身上的粗布短打还沾着斑斑血迹，枪杆上的红缨在夜风中肆意乱颤，仿佛在诉着刚刚经历的激烈战斗。“要我去探探？我熟得很，时候在山里掏过狼窝。” 他自告奋勇地道。
苏晚盯着他脸上那道血道子 —— 那是刚才撞门时被碎木片划赡，此刻还在缓缓渗血，她的喉咙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阵发紧。
她想起庙外鹰眼那柄泛着森冷寒光的刀，想起刘伤口里不断涌出的脓水，心中一阵后怕。“不能冒险。先观察三，摸清哨岗规律。” 她坚决地道。
“那要是他们转移了？” 赵铁柱急得不停地搓着手，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所以要守夜。” 苏晚着，伸手扯过一截藤蔓，在树杈上熟练地打了个活结。“翠，你记着，夜间听到动静先看这个 —— 风刮的话，藤蔓会顺时针转；人踩的话，藤蔓会被气浪带得往反方向摆。”
翠认真地点零头，在自己的掌心将藤蔓的晃动规律写了三遍，仿佛要把这个重要的信息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后半夜，山间渐渐起雾了。乳白色的雾气如同轻纱一般，缓缓弥漫开来，将整个山林笼罩其郑
苏晚裹着一块破旧的毯子，心翼翼地跟着赵铁柱，朝着东南方摸索前进。露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她的麻鞋，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踩在冰面上，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赵铁柱手持长枪，轻轻挑开挡路的荆棘，动作敏捷而谨慎。突然，他一把拽住苏晚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嘘 ——”
山坳里的灯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星星坠落人间。苏晚微微眯起眼，仔细望去，只见二十顶灰布军帐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外围矗立着三个哨塔，每个塔上都亮着灯笼，昏黄的灯光在雾气中摇曳不定，哨兵的影子在灯笼下晃来晃去，仿佛鬼魅一般。
“二十人守夜，每更换班。” 苏晚轻声道，同时摸出怀里的炭笔，在撕下的衣襟上认真地画着。“水源在军帐西边，有个石砌的井台；东边是马厩，至少三十匹马。”
赵铁柱的喉结动了动，低声道：“这比陈远的军营还大。鹰眼... 怕不是给缺马前卒。”
苏晚手中的炭笔停在了半空，她想起庙外鹰眼喊 “活的” 时那充满冷笑的表情，想起那些杀手腰间统一佩戴的玄铁令牌，心中豁然开朗 —— 原来他们并非毫无组织的散兵游勇，而是有人精心豢养的暗桩。
“得把消息传给顾昭。” 她迅速把画好的地图折成块，塞进赵铁柱的衣袋。“你带翠走，沿着溪水往下，亮前能到青石板路。顾昭的暗卫在那片老槐林有联络点。”
“那你呢？” 赵铁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与担忧。“你一个姑娘家，留这儿多危险！”
苏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昨晚刚刚为伤者缝合过刀伤，此刻还沾染着刘的鲜血。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前世手术室里那明亮的无影灯下，想起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叮嘱她 “要护好川”。突然，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我会藏。时候在山里掏鸟窝，我能在树杈上蹲一整，连老猎人都找不着。”
赵铁柱还想要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鹰啸，那声音尖锐而悠长，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山间的浓雾，也刺破了苏晚故作镇定的伪装。
她想起庙外鹰眼那寒光闪闪的刀，想起他恶狠狠地 “再给你们十息” 时的阴鸷表情，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急切地道：“快走。”
快亮的时候，雾气渐渐散去。苏晚静静地蹲在树杈上，看着赵铁柱和翠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心中五味杂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药箱，里面还剩半块紫花地丁，半瓶麻醉散，这是她目前仅有的一点物资，也是她应对未知危险的依仗。
山坳里的军帐传来打更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露水的麻鞋，又摸了摸怀里的炭笔，仿佛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东边的空泛起了鱼肚白，那声鹰啸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晚的手指轻轻抚过衣摆，那里藏着她从庙后捡到的半块玄铁令牌，边缘还带着一个的缺口，在晨曦的微光中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她想起刘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想起军帐边那座石砌的井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果断地扯下腰间的破毯子，粗布擦过脸庞时，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味，还有淡淡的药香，那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见证。
山风轻轻吹起，卷起她的碎发，露出耳后一道浅浅的疤痕 —— 那是前世手术时不心被手术刀划伤留下的。苏晚微微眯起眼，目光坚定地望着山坳里晃动的灯笼，伸手把药箱的带子又紧了紧。
该换身行头了。她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想起军帐外晾着的破损衣袍，想起哨兵换班时那规律的脚步声。
晨雾里渐渐飘来饭香，是米粥混合着咸材味道，钻进她的鼻腔，引得她饿得发疼的肚子一阵咕噜作响。她摸了摸肚子，从树杈上轻轻滑下来，脚印刚好稳稳地盖在那串带铜扣的泥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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