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和陆雪琪沿着上一章残月光弧指示的方向，顶着风雪艰难前校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思索着向导留下的种种谜团。突然，张凡袖中噬魂棒微震，一道黑气如丝如缕自棒身溢出，不待他催动，已自行缠上那枚泪形冰晶。
寒光一闪，晶体内粉芒骤凝，仿佛时间被冻住一瞬。陆雪琪目光一凝，未言，只将琊剑横于胸前，剑尖轻颤，一缕极细的剑气自刃端渗出，点向晶面。
“别用神识。”张凡低声道。
“现在用神识探查根本没用，探不到任何东西。”她声音冷，却未收剑。
剑气触晶，如针入水，无声无息。片刻，她眸光微动，剑尖微偏，似感应到什么。那一瞬，她指尖一颤，几乎脱剑。
“有东西。”她收回剑，声音压得更低，“一丝魂息，极淡，像……被封了很久。”
“合欢铃的魂息？”
“不是铃本身。”她摇头，“是贴着铃的魂，被抽离过，又被冻住。”
张凡沉默。他盯着那枚被黑气托起的冰晶，粉光在幽蓝黑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滴凝固的血。他知道那魂息是谁的。可若真是碧瑶之魂所留，为何不显形？为何不语？为何只留下一枚泪形冰晶，如祭如祭？
“她想让我们看见什么。”陆雪琪道。
“不是她。”张凡缓缓摇头，“是那个向导。他留下这晶，是让我们信这条路。”
“你信？”
“不信，也得走。”他将噬魂棒收回袖中，黑气散去，冰晶落地，粉光随之湮灭，“留在原地，等风雪回来，我们撑不过两个时辰。”
陆雪琪不再多言，拄剑起身。她脚步虚浮，左肩旧伤未愈，每走一步，经脉都似有细针穿校她未喊痛，也未回头。
风雪渐起，谷口那道残月光弧在云层间若隐若现。二人循光而行，踏雪无痕，唯有脚步在冰壳上压出浅浅裂纹。
行至半途，风势骤烈，雪片如刀。张凡抬手，掌心残存佛力自丹田逼出，凝成一层薄金光罩，将二人裹住。光罩微弱，几近透明，却硬生生将风雪隔开三尺。陆雪琪侧目看他，见他额角青筋隐跳，知他强行催动佛力，伤上加伤。
“不必。”她。
“不必，也得撑。”他声音哑，“你若倒下，谁带我走？”
她未答，只将琊剑尖点地，借力前校剑刃划过冰壁，发出刺耳轻响。忽然，她脚步一顿。
“有刻痕。”她指向冰层深处。
张凡俯身，拂去表面积雪。冰下果然有纹，非然形成，而是一道道交错的刻线，深浅一致，走势规整，如人为标记。他以指腹摩挲，触感冰寒刺骨，却能辨出方向——正与残月光弧一致。
“不是偶然。”他。
“是引路。”她点头，“有人早来过，留下记号。”
“为何不留名？不留话？只留光、留晶、留刻痕？”
“或许，不能留。”她目光冷，“也或许，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
张凡未语。他抬头望向风雪尽头，那道光弧依旧悬着，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又行数里，地势渐低，冰层厚重，雪谷转为冰谷，两侧冰壁高耸如削，头顶一线光被风雪遮蔽，唯余幽蓝冷光自冰晶折射而出。忽而，陆雪琪停步。
“前面，有东西。”
张凡凝目望去。冰谷尽头，一道巨大冰崖横亘，崖面如镜，却有一处凹陷，形如门户，被千年寒冰封死。冰层厚逾数丈，表面刻满纹路，非篆非隶，似某种古老符文，触之寒气透骨，连呼吸都凝成霜。
“这是门。”他。
“心，上面有禁制。”陆雪琪伸手欲触，又缩回，“动不得。这些纹，是封魂锁魄的阵法，破之反噬神魂。”
张凡深吸一口气，将那盏冰灯置于冰门中央，灯身剔透，内焰已熄，唯有灯座“归墟引”三字在幽光下泛着冷芒。灯座与符文某处恰好契合，冰面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是冰门在抗拒。
陆雪琪取出玄火鉴，置于灯芯之下，火源微弱，却顽强地将热力渡入灯郑片刻，灯芯幽蓝微光重现，如萤火初燃。冰层应光而颤，裂开一道细缝，自上而下，仿佛是冰门在痛苦地撕裂自己。轰然一声，冰门裂开半尺，内里露出一角石碑。
碑身黝黑，非人间石材，表面刻满图纹。张凡上前，拂去冰屑，目光一凝——那图纹，赫然是幽冥裂隙的脉络，与他们此前所见的裂隙形态完全一致，却更为完整，且延伸出数条支脉，指向极北深处。
“这碑，记录了裂隙的走向。”陆雪琪走近，目光扫过碑文，“但文字残缺，只识得几个字：‘渊’‘封’‘祭’。”
张凡未答，只将噬魂棒尖轻轻点向碑面。黑气自棒端渗出，如活物般沿图纹游走。所过之处，断裂的纹路竟微微发亮，仿佛被唤醒。他指尖微动，顺着黑气指引，划出一道完整轨迹。
图纹末端，刻有一箭形标记，直指北方。
“永寂冰渊。”陆雪琪念出那地名，声音微冷，“极北绝地，万年不化，传中连魂魄都会冻碎。”
“有人去过。”张凡道，“留下了路。”
“为何留下？”
“或许，等我们来。”
陆雪琪沉默片刻，忽道：“这碑上的裂隙图，与冰灯上的‘归墟引’，是同一套标记体系。”
“所以，向导不是偶然救我们。”张凡收起噬魂棒，黑气退入袖中，“他是有意引路。”
“目的呢？”
“不知道。”他望向冰门深处，“但既然他用合欢铃的气息引我们来，那里面，一定有与碧瑶有关的东西。”
陆雪琪眸光微闪，未语。
张凡伸手推那冰门。门未开，只裂纹再扩一寸。他知此门非力可破，必有机关。正思量间，陆雪琪忽然抬手，以琊剑尖划向碑面一角。
“这里。”她道。
那处碑文略有凸起，形如钥匙孔。张凡再看冰灯灯座，底部有一突起，形状与之吻合。他将灯座按入，轻轻一旋。
咔。
一声轻响，碑面图纹全亮，幽光流转。冰门轰然退入崖壁，露出内里通道。寒气扑面，如刀割肤。
通道幽深，两侧石壁刻满符文，与冰门外的禁制同源。尽头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处。
张凡取回冰灯，灯火微摇。他正欲迈步，陆雪琪忽伸手拦住。
“等等。”她指向石碑背面。
碑背刻有一行字，极细，几乎被冰屑掩去。张凡拂去残冰，借灯一看，心头一震。
那字非人间文字，却是以血刻成，笔画扭曲，却依稀可辨——
“勿信灯，灯引魂归。”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未语。
陆雪琪低声问：“谁写的？”
“不知道。”他摇头，“但写这字的人，知道‘归墟引’是陷阱。”
“那你还进去？”
“进去。”他抬脚迈入通道，“灯是陷阱，路是死路，我也得走。因为这路上，有她的痕迹。”
她未再拦，只跟在他身后。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校石壁符文随步亮起，如活物般流转。行至半途，张凡忽觉袖中噬魂棒剧烈一震，仿佛感应到什么。他未取出，只低声道：“你也感觉到了？”
无人应答。
陆雪琪突然脚步一顿，警惕地抬手指向通道一侧的石壁。只见一道刻痕横亘在石面上，与谷口所见不同，这道刻痕带着一丝神秘的韵律，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律。刻痕尽头，嵌着一枚冰晶，在幽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形如泪滴。
张凡走近，指尖触那刻痕。冰凉刺骨，却能辨出新痕。他抬头，望向通道深处。
黑暗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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