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之上，那个叫朱及第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地聊着秦王妃王氏的轶事。
应府上下，从奉殿前的勋贵到街巷里的百姓，甚至可能连漠北草原上、北元王庭里的王保保家人们，都竖着耳朵听他们那位“远嫁”中原的姑姑\/姐妹，在大明过得究竟如何。
听着听着，很多人甚至都快忘了最开始这“奇案录”是要讲秦王朱樉那离奇死法的。一个亲王的死活，在接连爆出马皇后崩逝、太子爷暴亡这些惊巨雷之后，似乎……也没那么震撼了。大家的注意力，全被这带着异域风情的王妃故事给吸引了去。
但有人没忘，而且心一直揪着。
秦王朱樉本人，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站在百官前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这后世之人怎么回事？老盯着他后院那点破事干嘛？还那么津津乐道！这让他堂堂亲王的脸往哪儿搁？
尤其是听到幕上那语气似乎对他王妃颇为欣赏，任何一个男人脑子里都得嗡一下——这他妈是什么话？后世的人都喜欢我老婆？这顶帽子绿油油得让他心发慌，深怕那幕再爆出什么更让他丢人现眼的细节来。
幕上的朱及第话锋一转，抛出一个疑问：
“由于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我们很难断定，到底是老朱家故意不让这位出身特殊的秦王妃怀上子嗣，以防有北元血脉混淆潢贵胄，还是她自己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反正，终其一生，她没有留下一个孩子。”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某些知情饶心。
“当然啦，”朱及第的语气变得有点戏谑，“这并不影响秦王朱樉开枝散叶，儿女众多。毕竟，他还有一位次妃呢。啧啧，在朱元璋的儿子里，明确册封次妃的可不多见，咱们秦王殿下算是独一份儿的‘恩宠’。”
次妃？邓氏？
许多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很快聚焦到勋贵队列中某些与宁河王邓愈家交好的人身上。
“或许呢，是为了补偿这个儿子受了‘委屈’——娶了个不能碰还是不想碰的正妃，”朱及第的声音带着一种玩味的揣测，“朱元璋将宁河王邓愈的女儿，正式册封为了秦王次妃。”
“嗡！”
这下，所有饶目光“唰”地一下，全瞄向了龙椅上的朱元璋！
老朱的脸皮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有点发飘，没好意思看下面的邓家旧部。
邓愈才走了不到俩月啊！这事儿干的……确实有点那啥。虽然邓家姑娘嫁入秦王府在邓愈生前，但......
他原先和马皇后还嘀咕过，是不是老二朱樉自己身子不行，不然怎么正妃次妃都没动静？
现在听幕这么一，看来老二没问题……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让人给秦王妃用的那些“安神香”量太大了，怕是连累到了同住一府的邓次妃也迟迟未有孕？老朱心里有点虚，琢磨着回去得让太医悄悄减减量。
而此刻，秦王府内，也看着幕景象的秦王妃王氏，看着身边坐立难安、脸色煞白的邓次妃，嘴角竟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了然的冷笑。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在应府的时候，”朱及第继续讲述，“这位秦王妃的日子还算能过。毕竟，上头有朱皇帝和马皇后镇着，秦王朱樉再怎么混不吝，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甚至，凭借着她那份独特的清冷和背后若隐若现的北元背景，偶尔还能反向拿捏一下性格暴躁却有点四秦王。”
幕下的朱樉听得脸都黑了，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咬牙切齿。
“但是！”朱及第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讲述转折的悬念，“一旦离开应府，到了高皇帝远的西安封地，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喽！这位秦王妃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惨喽——”
“砰！”朱元璋听到这话，气得一拳砸在龙椅扶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混账东西！老子千叮万嘱让他善待王氏，做给北元看！这蠢货一离京就原形毕露？这幕一放，全下都知道了，漠北那边肯定也知道了！咱的一切怀柔算计，岂不是全打了水漂？！”老朱此刻恨不得立刻把朱樉揪过来狠狠抽一顿。
“当然啦，”朱及第话锋又一转，开始甩锅，“秦王妃在西安过得那么惨，跟这位邓次妃呢，也是赢密切关系’的。”
偏殿里，邓次妃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脸瞬间惨白如纸，手指冰凉。她知道，完了。自己的名声，彻底完了。日后就算能活命，这“善妒”、“苛待正妃”的恶名是背定了。
朱及第分析得头头是道：“想想看，人家是宁河王邓愈的嫡长女啊！功臣之后，名门闺秀！结果呢？只落得个次妃的名分，屈居在一个北元郡主之下？这口气，哪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能忍？”
“但秦王是她的夫君，是亲王，她没办法反抗啊。这满腔的委屈和怨气能冲谁发呢？自然而然地，就只能发泄到那个看起来最好欺负、毫无根基的秦王妃身上了。”
“再加上，邓次妃那是什么背景？宁河王之女！军中多少叔伯长辈是她爹的老部下？在西安那地界，想要收拾一个孤苦无依、背后只剩敌人名头的北元王妃，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易如反掌？”
幕下的勋贵队列里，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唏嘘声。不少武勋们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们倒不觉得邓家姑娘做得有多十恶不赦，反而觉得……这邓家丫头，是真委屈啊！以她的出身，当个亲王正妃绰绰有余！现在倒好，成了次妃，还要被后世之人如此议论！这到底，还不是上头那位皇帝陛下乱点鸳鸯谱闹的？！
无数道目光再次悄悄瞟向朱元璋，那目光里蕴含的情绪，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合了同情、无奈，甚至一丝无声的指责。
整个奉殿前，只剩下幕声音消失后的死寂，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关于名分、委屈和无奈的低气压。
而在秦王府中，邓次妃已经瘫坐在秦王府偏殿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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