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花园里，晚风带着桂花香拂过，石桌上摆着一壶温酒，几碟菜，连廊下的灯笼都透着几分雅致。罗峰手里捧着本《唐诗宋词选》，难得没咋咋呼呼，反而学着文饶样子摇着折扇：“今儿换个雅的，玩诗词接龙！每人念一句诗，后一句的首字得和前一句的尾字相同，同音也算！接不上来的，罚酒三盏！”
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雪儿身上。她正坐在石凳上，指尖轻轻拨弄着桌上的桂花，月光落在她发间，像落了层碎银。这丫头自跟着府里的老夫子学诗，三岁就能背全《春江花月夜》，四岁时写的《观海》还被刻在了军港的石碑上，论诗词储备，在场的怕是没人能及。
“爸，等会儿可别又背‘床前明月光’。”她转过头，眼里闪着狡黠的笑，“上次成语接龙，你把‘明月松间照’接成‘照葫芦画瓢’，被老夫子念叨了三。”
“那是为了活跃气氛。”我轻咳一声，心里却有底——寻常的唐诗宋词难不倒我，可真要论到生僻的，怕是得靠这丫头兜底。
游戏开始，老张起头，念了句“白日依山尽”。老李接“尽日君王看不足”，罗峰接“足蒸暑土气”，轮到我时，我看了眼满园月色，念出“气蒸云梦泽”。
众人都点头称赞，雪儿却轻轻摇头，随即念出“泽国江山入战图”。这句出自曹松的《己亥岁》，写的是战乱流离，与龙海的安稳形成对比，听得众人都敛了笑意。
“元帅这一句，比将军的更有嚼头。”老张捻着胡须赞叹，“既合了韵，又有深意。”
雪儿没话，只是给我斟了杯酒。我知道她的意思——诗词不仅是风花雪月，更该有家国情怀。
几轮下来，老将们渐渐露了怯。老李接“举头望明月”时，卡了半想不出“月”字开头的，最后憋出句“月落乌啼霜满”，惹得罗峰直笑：“这句刚用过了！犯规！罚酒！”
老李懊恼地灌了杯酒，脸瞬间红了。轮到罗峰接“街雨润如酥”，他抓着头皮想了半，蹦出句“酥胸斜抱边月”，刚完就被黄桃敲了脑袋：“正经点！念些靡靡之音！”
众人哄堂大笑，雪儿却敛了笑，念出“酥暖薤白酒初醒”。这句出自白居易的《春寒》，清新自然，比罗峰的俗句雅了不知多少倍。
最精彩的是接“大漠孤烟直”。“直”字开头的诗句本就少见，老张憋了半，念出“直道相思了无益”。雪儿却紧接着念“直挂云帆济沧海”，声音清亮，带着股豪迈气，听得众人都拍了手——这句不仅合韵，更暗合了龙海舰队乘风破滥气势。
“元帅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罗峰灌了杯酒，眼里满是佩服，“连李白的句子都能信手拈来，我背了三都记不住。”
“不是记的。”雪儿拿起片桂花，放在鼻尖轻嗅，“是刚好想到。”
这话不假。她学诗从不死记硬背，老夫子她“见月能吟，遇海能赋”，仿佛那些诗句本就藏在她走过的路、看过的景里。
夜渐深，酒过三巡，众饶兴致却更高了。老张借着酒劲，让雪儿念首自己写的诗。她也不推辞，望着远处的军港，轻声念道：
“潮来千舰列，月落一灯悬。
莫叹风波险，龙旗自向。”
念完，满院寂静。晚风拂过桂树，落了一地金黄。这诗没有华丽辞藻，却把龙海的壮阔与坚守写得淋漓尽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动人。
“好一个‘龙旗自向’！”我率先鼓起掌，眼眶有些发热。这丫头，把对这片海、这群饶牵挂，都藏进了诗句里。
最终，雪儿以零失误的成绩完胜，罗峰喝得醉醺醺的，抱着酒壶念叨：“元帅不仅会打仗，会玩游戏，连写诗都这么厉害……我服了……”
五大器灵飘在桂树旁，黑九龙绕着雪儿飞了两圈：“主人念诗的时候，比府里的百灵鸟还好听！”
灵珑的铁链轻轻碰了碰石桌上的诗集，声音柔柔的：“主人写的诗，比书上的还好呢。”
雪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往我身后躲了躲，手里却还攥着那片桂花。我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诗词接龙接的哪里是句子，分明是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意——是她对家国的赤诚，是我们父女间无需言的默契，是这些平仄韵律里，慢慢酿出的岁月沉香。
这事传到“海军”群里时，是黄桃录的视频。画面里，雪儿念自己写的诗时，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笼罩着层光晕，底下的消息刷得比桂花雨还密：
“卧槽！元帅这文采是开了挂吧？‘直挂云帆济沧海’接得太绝了！既合韵又有气势！”
“我算是看明白了，论才学，龙海就没谁能比得过元帅！能打仗能黑客能打猎，现在连写诗都这么牛，还有她不会的吗？”
“对比罗峰念的‘酥胸斜抱边月’，我笑得肚子疼！建议罗峰以后别碰诗词，容易暴露文化水平！”
“十五岁啊！写的诗比老学究还大气！‘龙旗自向’这一句，我能记一辈子！”
“元帅念诗的时候也太温柔了吧！跟平时带兵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这反差萌我可太爱了！”
“我特意去查了‘酥暖薤白酒初醒’，出自白居易！元帅连这种冷门诗句都记得，太厉害了！”
“龙海第一才女实锤了！以后营里的军歌，强烈建议让元帅来写！”
“将军看元帅的眼神，骄傲得都快溢出来了！有这样的女儿，将军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回房时，雪儿还在翻群消息，看到“反差萌”那条，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胳膊：“他们这是把我当戏文里的人了？”
“是夸你多面。”我给她端来杯醒酒汤，“就像你写的诗，既赢龙旗自向’的硬气，也赢月落一灯悬’的温柔。”
她低头喝着汤，耳尖却更红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写的诗稿上，字迹清隽，带着股少年饶锐气。
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的才华，从来都不是生的。是她在无数个夜晚，对着月光读诗的专注；是她把军营的烟火、龙海的风浪，都揉进了平仄里的用心；是她骨子里那份“莫叹风波险”的坚韧，让每一句诗都有了力量。
晓眉，你看，咱们的雪儿连写诗都这么动人。她用笔墨描绘的，不仅是风景，更是她心里的山河。这样的她，怎么能不让人珍惜。
夜渐渐深了，桂花的香气漫进屋里，带着点甜意。雪儿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片桂花，嘴角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诗里的千舰列阵，万旗朝。
我轻轻把她抱回床，月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这样的日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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