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手停在半空，离那颗凝血珠还差一寸。楚绾那一声“别”来得及时，他指尖一缩，立刻睁开了明心眼。
视野变了。
原本退散的血红光影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像被风吹远的烟尘，顺着岩脉深处向五岳方向缓缓流动。它们贴着地底的缝隙爬行，像是有意识地躲藏，又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齐昭眉头一拧，低声：“不对劲，它没死，只是藏起来了。”
老姜头拄着拐杖挪过来，耳朵贴了贴地面，又把手按在心核外壁上试了试温度。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封口是稳住了，可底下还在动。就像锅盖上了，水还在烧。”
阿蛮站在边上，鼻翼轻轻抽动，“北边来的味儿，不是血腥，也不是铁锈……是焦的，像是石头烧过头了。”她抬手摸了摸耳朵尖，那里还残留着变狼时被灼赡痕迹，“我不喜欢这味道。”
楚绾靠在石壁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闭着眼，手指搭在剑柄上，指节不再发白，反而透出一点暖意。刚才那一剑耗得狠，但她撑住了。现在她只需要片刻安静，把散掉的力气一点点捡回来。
齐昭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比刚才好些，便转身走到裂隙边缘。外面的轰鸣声已经弱了，山体不再剧烈抖动，连空气都清了几分。他抬头望向远处五岳的方向，轮廓依旧清晰，但色阴沉得不正常，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一块。
“我们赢了这一局。”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像是在跟谁闲聊。
话音刚落，肩头猛地一炸。
一股冰冷的力量从空中直贯而下，撕开衣料，钻进皮肉。齐昭整个人被撞得踉跄后退，右脚踩碎了一块松动的岩石，差点跪倒。他抬手去挡，却发现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团黑雾缠在上面，像活物一样往里钻。
“齐昭！”阿蛮一声低吼，瞬间平他身侧，双臂张开护住他。
楚绾眼睛都没睁，剑已出鞘。
一道蓝光掠过齐昭肩头，那团黑雾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嘶鸣，像是被烫到的蛇，迅速退缩溃散。她这才睁开眼，目光如刀，直刺半空：“躲着的，终于肯露面了？”
空气中光影扭曲，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半边脸覆盖着星纹，纹路如同活的一般，在皮肤下游走。他站在虚空之中，脚下无凭，却稳如磐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齐昭身上，嘴角微微扬起。
“五岳崩塌，不是你们能阻止的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刚才那一震，不过是前奏。真正的断裂，还没开始。”
老姜头一把抓起药囊，从里面掏出三枚铜铃扣在指间，眼神冷了下来：“你就是那个躲在背后扯线的？”
那人没答，只是抬起手，掌心浮起一团旋转的暗光。那光不亮，却让四周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上了一层霜气。
齐昭揉了揉肩头，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还能动。他盯着那团暗光，明心眼再次开启——这一次，他看穿了那团能量的本质。
不是单纯的杀意，也不是纯粹的破坏欲。那是由无数扭曲面孔组成的聚合体，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呐喊，像是被强行塞进同一个容器里的魂魄。它们挣扎、撕咬、哀求，却又被某种力量牢牢压制，变成攻击的武器。
“你拿活人炼功？”齐昭皱眉。
“活人？”那人轻笑一声，“蝼蚁罢了。三千年来，多少人跪拜星核，祈求力量？我不过是把他们的执念收起来，派上用场。”
楚绾握紧剑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星核派的首领。”
“曾经是。”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五岳方向，“现在，我是终结者。你们以为封住了心核就万事大吉？可笑。真正的阵眼不在这里，而在五岳之心。当五座山峰同时断裂，地脉将彻底翻转，星核才会真正苏醒。”
齐昭听得直摇头，“你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我们慌。”
“慌？”那人目光一冷，“你们早该慌了。因为从你们动手封印那一刻起，五岳就已经开始崩塌。我只是……让它快一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也不是地震。更像是大地内部某根筋被生生扯断的声音。紧接着，五岳方向的空裂开一道细缝，灰白色的雾气从中涌出，像是山在吐气。
阿蛮耳朵紧贴脑袋，低声：“不对，那雾……在动。”
确实。那雾不是随意飘散，而是有规律地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危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道黑线，笔直插入地底。
老姜头脸色变了，“那是……牵引阵？他把五岳当成了桩子？”
“聪明。”星核派首领淡淡道，“等五岳之心被抽出，这片大地就会成为新的星核容器。而你们，将成为第一批祭品。”
楚绾一步踏前，剑尖直指空中，“你走不了这么远。”
“我本就不打算久留。”他冷笑，“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你们的努力，毫无意义。”
话音落下，身影开始淡化。
齐昭忽然开口：“等等。”
那人顿住。
“你我们封印没用？”齐昭揉了揉肩膀，咧嘴一笑，“可你特地跑来告诉我们这些，不就是因为害怕吗？”
空气静了一瞬。
星核派首领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
“你怕有茹灯。”齐
昭继续道，“你怕这点光，真能把地底的烂根照清楚。”
那人没再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影彻底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光，能不能照亮坟墓。”
风停了。
裂隙里恢复寂静，只剩下那道空中的漩涡还在缓缓转动。
齐昭低头看了看肩头的伤，皮肉已经开始结痂，但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摸药囊，确认记忆星核还在里面，温热未退。
老姜头走过来，递给他一颗褐色药丸，“含着，别咽，压压邪气。”
阿蛮甩了甩胳膊，活动了下手腕，“下次他再冒头，我不让他完第二句。”
楚绾站在原地没动，剑仍指着方才那人出现的位置。她的指节重新泛起一丝冷光，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警惕。
“他的五岳之心……是真的。”她终于开口，“我封印星核时，感觉到过它的存在。像是地脉的另一端，有个东西在呼应。”
齐昭点点头，“所以他不怕我们封心核。因为他知道，只要五岳一断，一切都会重来。”
“那我们怎么办？”阿蛮问。
齐昭望向远方的漩涡，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还能怎么办？他既然敢，我们就敢听。他五岳要断，那我们就去五岳——”
他转过身，拍了拍楚绾的肩膀，“——把那颗‘心’，提前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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