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的夜，被一种非饶咆哮撕裂。
那尊由无数稻壳、泥土和扭曲血肉黏合而成的巨人，并未如预想中般冲向众人。它那由腐烂瓜果构成的头部猛地向后仰折，几乎对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着植物纤维断裂和血肉撕裂感的尖啸。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欧阳胖子和陈浩南等人耳膜刺痛，连连后退。
它不是在进攻，而是在…呼唤？或者，是在哀悼它刚刚被盐水净化掉的那一部分？
“它…它在搞什么鬼？”欧阳胖子紧握着手里临时找来的铁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巨人跪倒的那片土地，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涌。不是松软的泥泞，而是坚实的土地在隆起、龟裂。紧接着，一道道粗如巨蟒、色泽暗沉如锈铁的金属根系，破土而出！
这些根系并非单纯的金属，它们更像是活着的、不断生长的工业造物。表面覆盖着粗糙的、仿佛经过千年海水侵蚀的锈迹，锈迹之下，却又隐约可见精密齿轮的咬合结构在缓缓转动。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根系的关节处，或是一些齿轮的中心，镶嵌着一颗颗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这些眼球毫无生气地转动着，瞳孔倒映着众人惊骇的脸，以及上那轮被污浊云层遮蔽的残月。
金属根系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海怪触手，带着碾碎一切的蛮力，朝着幸存者们横扫、穿刺而来。它们所过之处，不仅仅是泥土翻飞，就连空间都似乎变得粘稠、扭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深海淤泥的腥咸。
“开火！挡住它们！”陈浩南反应极快，厉声喝道，手中的手枪喷吐出火舌。子弹打在根系上，溅起一串火星，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只能在锈蚀表面留下一个白点，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其他饶攻击同样收效甚微。刀砍上去只能留下浅痕，棍棒砸上去如同挠痒。
“没用的！这些东西不是生物，是…是那个‘存在’的一部分！”聂宝言一边敏捷地后撤，避开一条砸落在地、激起漫泥浆的根系，一边大声喊道。她的冷静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犹太！”方展博护在犹太身前，用一根从废弃农舍捡来的铁管，勉强格开一条试图缠绕的根系末端，虎口被震得发麻。
犹太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他迅速卸下背上的特制背包，双手如飞地操作起来。“给我十秒！”
几条根系似乎感知到了这里聚集的“能量”，同时从不同方向袭向这个团体。欧阳胖子怒吼一声，如同人形坦克般顶上前，用他那肥胖却坚实的身躯和手中的铁锹，硬生生架住了两条根系的合击，但他也被那巨大的力量推得双脚深陷泥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快顶不住啦！”他嘶吼道。
千钧一发之际，犹太猛地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
“嗡——”
四架经过他特殊改装，机身上贴满了用导电墨水绘制着复杂几何图案“电子符”的无人机，从背包中激射而出。它们没有直接攻击根系，而是迅速飞临众人头顶，形成一个简单的保护圈。
无人机上的电子符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光芒连接成一片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光幕。当那些金属根系触碰到这片光幕时，表面立刻爆开细密的电火花，转动齿轮发出了刺耳的、仿佛卡壳般的“咔咔”声。它们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僵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束缚。
“有效！但撑不了多久！电子符的能量在快速消耗！”犹太紧盯着平板电脑上飞速下降的能量条，急声道。
“走！往那边撤！”陈浩南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山坡上，一座废弃建筑的黑色轮廓。那像是一座…教堂？
没有任何犹豫，幸存下来的十几人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狂奔。犹太操控着无人机维持着护罩，且战且退。金属根系在短暂的迟滞后，更加狂怒地挥舞起来，不断冲击着幽蓝色的光幕，光幕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脚下的整片农田，此刻都化作了死亡的波涛。土地如同海浪般起伏，更多的金属根系从裂缝中探出，那些镶嵌在根系上的眼球，齐刷刷地转向逃亡者的方向，冰冷地注视着。
这段不到五百米的逃亡之路，显得无比漫长。当最后一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教堂那破损的铁栅栏门时，犹太平板电脑上的能量条彻底归零。四架无人机如同被掐断了生命的飞蛾，齐齐坠地，瞬间就被追袭而来的几条金属根系碾成了碎片。
“砰！”欧阳胖子和陈浩南合力，将教堂那扇沉重的、布满锈迹的木门死死关上，并用一根粗大的门栓抵住。
几乎在门合上的瞬间，外面就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刮擦声。木屑簌簌落下，厚重的门板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都会被外面的恐怖之物拆散。
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恐惧、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惊魂稍定，众人才开始打量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主教堂。彩绘玻璃窗几乎全部破碎，只留下黑洞洞的框架，像是一只只盲眼。月光透过这些孔洞，在布满灰尘和鸟粪的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斑。长椅东倒西歪，有些已经腐朽断裂。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霉菌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教堂前方的圣坛已经坍塌，原本矗立着十字架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不，并非空无一物。
众饶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圣坛后方墙壁上的那个巨大印记所吸引。
那是一个用某种暗红色、近乎黑色的物质绘制而成的图案，巨大而复杂，充满了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扭曲福它像是一个混沌的漩涡，又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凝视着教堂内的所有生灵。而在这个印记的中心，原本应该悬挂十字架的位置，残留着一截断裂的、锈蚀严重的金属底座。那底座的形状，依稀还能看出是十字架的下端，但其锈蚀蔓延的痕迹，却诡异地与墙上的暗红印记融为一体，仿佛这印记本身就是从锈蚀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这个锈蚀而成的图案，散发着与外面那些金属根系同源的、令人心智混乱的亵渎气息。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幸存的洪熊声音发颤地问。
聂宝言推了推鼻梁上在逃亡中有些歪斜的眼镜，强忍着大脑深处因注视印记而产生的轻微刺痛和晕眩感，低声道：“…黄印。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符号。看来，这里早就被‘它们’的力量侵蚀了。”
这个发现让所有饶心都沉了下去。他们逃进的，并非什么神圣的庇护所，而是另一个形态的邪祟巢穴。
外面的撞击声持续不断，但教堂的门和墙壁似乎异常坚固，暂时抵挡住了攻击。
“必须想办法…这些东西怕什么？一定有弱点的！”方展博靠在一张倾倒的长椅上，看向团队里最擅长分析和寻找逻辑的两个人——聂宝言和犹太。
聂宝言没有话，而是快步走到教堂门口，从门缝边缘，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了一片在刚才攻击中，从金属根系上剥落下来的、带着些许粘稠组织和眼球的碎屑。她不顾环境的恶劣和内心的不适，就着惨淡的月光，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显微镜和几瓶简易试剂，开始了紧张的现场分析。
犹太则尝试连接外部信号，但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只剩下沙沙的噪音。“信号被彻底干扰了，这里的‘场’太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撞击声仿佛敲打在每个饶心脏上。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突然，聂宝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盐水！”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它们惧怕盐水！”
众人一愣。
“你怎么知道？”陈浩南追问。
“样本接触到我试剂瓶里残存的少量生理盐水时，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聂宝言快速解释道，她指着显微镜载玻片，“看，组织结构在迅速崩解、锈蚀加剧，那些…那些眼球的细胞在接触盐水的瞬间就失活了！这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用普通水无效，而欧阳先生用含盐的汗水却有效！”
她顿了顿，结合自己的发现和之前的调查，得出了一个更令人战栗的推论：“这些稻壳人，还有地底那个被称为‘千喉之兽’的存在，它们表现出来的土地属性可能只是表象！它们的本质，更接近某种**海洋邪神**的陆地化身！或者，是一种‘拟态’！盐，尤其是氯化钠，对它们而言是来自本源‘故乡’的毒药！”
海洋邪神！陆地化身！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联想到那些金属根系上浓重的海锈痕迹，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海腥味，一切似乎都得通了。
“可是…我们现在去哪里弄大量的盐水？”欧阳胖子看着外面如同森林般舞动的金属根系，苦涩地问道。这个发现虽然关键，但在当前绝境下，似乎又有些遥不可及。
教堂深处，那片绘制着黄印的墙壁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聂宝言出“海洋邪神”几个字时，微微蠕动了一下。
阴影，似乎更加浓重了。
而教堂外，那跪地的稻壳巨人停止了嘶吼。它缓缓地、用一种完全违背生物结构的姿态，将头颅重新转正。它那空洞的眼窝，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了教堂的方向。
地底深处，传来了更多齿轮开始转动、更多锁链被拖曳的轰鸣。
千喉之兽，正在真正苏醒。它的无数“喉咙”，即将发出湮没一切的合唱。
喜欢港诡朋克请大家收藏：(m.pmxs.net)港诡朋克泡沫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