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的夜晚，本该是蛙鸣虫唱，稻浪婆娑。但此刻，弥漫在邵志朗这座私人实验农场上空的，却是一种甜腻中带着铁锈的诡异气味。巨大的探照灯将中央那片改造过的水田照得亮如白昼，田里的稻禾长得异乎寻常的高大、肥硕，稻穗沉甸甸地垂下，呈现一种近乎妖异的金紫色，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油腻光泽。
宋慈半蹲在田埂旁的阴影里，手中便携式检测仪的屏幕正疯狂跳动着数据，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滴滴声。他穿着一身防水的黑色战术服，脸上戴着过滤面罩，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仪器的读数显示，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着高浓度的未知生物孢子，以及……某种难以解析的微弱精神波动辐射。
“找到了……”宋慈低声对着耳麦道，声音因面罩而显得有些沉闷，“目标农田确认，污染等级……无法判定，远超标准。邵志朗很可能就在这里。”
耳麦里传来行动指挥官紧张的回应：“宋博士，支援还有五分钟到达，请务必不要轻举妄动，重复，不要……”
宋慈直接关闭了耳麦。五分钟？太久了。每一秒，那些在空气中无声飘散的孢子都可能找到新的宿主。他抬头望向那片诡异的稻田，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一切的关键，是连接着那个不可名状存在的“活体祭坛”。
他悄无声息地沿着田埂向前移动，目标是远处那间亮着灯的铁皮仓库。然而，就在他接近仓库大门时，一阵低沉而疯狂的笑声突然从里面传来，紧接着，仓库门被猛地拉开。
邵志朗站在门口，他身上不再是笔挺的西装，而是一套沾满泥点和机油污渍的工装。但他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刻都要亢奋和倨傲。他手中把玩着一穗金紫色的稻谷，眼神灼灼，仿佛捧着的是整个世界。
“宋博士！哈哈哈哈！”邵志朗张开双臂，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一种近乎先知般的狂热，“欢迎！欢迎来到新时代的伊甸园！来参观我的‘使之粮’！”
宋慈停下脚步，冷静地注视着他：“邵志朗，你所谓的‘使之粮’，就是这些散发着精神污染孢子的怪物？”
“怪物？”邵志朗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稻穗举到眼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你管这叫怪物？这是神迹！是进化之梯！是那些伟大存在赐予我们卑微人类的……恩典！”
他大步走到田边，用力掰下一把稻穗，在手中碾碎，紫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仿佛凝固的血液。“你和你那些条子同僚，还在为街面上那点白粉打生打死？out啦！眼光放长远点！”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布道般的煽动性，“看看这个世界！饥饿、战争、愚蠢！人类需要被引导，需要被提升！而我，给了他们机会！”
他猛地将手中的碎稻穗撒向空中，任由那些紫色的碎屑和无形的孢子随风飘散。“现在，全港不知几多餐厅，几多屋企，饭锅里煮着的，都是我邵志朗的‘神粮’！他们吃下去，不单能填饱肚子，还能在不知不觉中，将自身献给伟大的‘丰穰之母’！他们的身体，会成为最完美的祭坛，承载神只的意志！”
邵志朗转向宋慈，脸上是极致的疯狂与得意：“拉我？等到收割的那一，别你一个的法医官，就是港督，也要跪在这片田里，向我顶礼膜拜，祈求我赐下麦粒！你明不明白啊，宋慈？！”
宋慈的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无数倍。大规模的精神污染源已经通过食物链扩散，这意味着可能有成千上万的市民正在被缓慢而不可逆地转化。
“你疯了，邵志朗。”宋慈的声音冰冷如铁，“你把人类当成了庄稼。”
“不！我是牧羊人！”邵志朗咆哮道，“而你们，才是需要被修剪、被驯化的羊群！”
话音未落，邵志朗猛地发动了攻击。他看似平常的右臂衣袖骤然撕裂，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支闪烁着寒光的复杂机械义肢。义肢的前端，并非手掌，而是一柄巨大、弯曲、带着锯齿的——收割镰刀！
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宋慈面门！
宋慈反应极快，一个侧滚翻险险避开。镰刀砍在他刚才站立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不能近战！那镰刀的威力太大！宋慈瞬间做出判断。他迅速起身后退，同时从背后取下一直携带着的那个长条状金属箱。快速打开，里面是一支造型科幻、通体银白的枪械，枪管粗大，后面连接着一个型的低温储存罐。
液氮冷冻枪。这是总部根据宋慈对“克苏鲁造物”物理特性的研究报告，紧急研发出来的非致命性武器。极寒，被认为是抑制甚至摧毁这些活性异常组织的有效手段之一。
“哦？新玩具？”邵志朗狞笑着，挥舞着镰刀义肢再次冲来，“看看是你的冰块厉害，还是我的镰刀快！”
宋慈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并非子弹，而是一股白色的超低温液氮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邵志朗的镰刀义肢前端。
“嗤——！”
刺耳的冷冻声中，一层厚厚的白霜瞬间覆盖了镰刀的刀刃和部分机械结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了一些。
“有点意思！”邵志朗甩了甩义肢，上面的冰霜被震落不少，但关节处显然受到了影响。“但还不够冷啊，博士！”
他再次扑上，镰刀挥舞得如同风车，逼迫宋慈不断闪躲。宋慈一边后退，一边持续射击，液氮流不断喷洒在邵志朗的义肢和身体上，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但极大地干扰了他的动作，并在他体表凝结出越来越多的冰层。
两饶打斗在田埂间激烈进行，泥水飞溅。宋慈的目标很明确——那篇核心的变异稻田。他一边与邵志朗周旋，一边试图将液氮倾泻到那些妖异的稻禾上。
“休想碰我的庄稼！”邵志朗看出了他的意图，攻势更加疯狂。
终于，一个机会被宋慈抓住。邵志朗因为义肢关节被反复冻结，一个劈砍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变形和停滞。宋慈猛地调转枪口，将剩余的液氮全部喷射向最近的一片金紫色稻穗！
液氮所过之处，稻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僵硬、然后碎裂成冰渣！那甜腻的气味仿佛也被冻结了，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极寒的清新。
“不！！！”邵志朗发出心痛欲裂的怒吼。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宋慈扔掉耗尽的液氮枪，准备上前制服他。然而，他低估了邵志朗的狠厉和那义肢的诡异。
只见邵志朗完好的左手猛地一拍右臂义肢的某个机关！
“咔嚓！”一声轻响，那被冻结的镰刀前端竟然猛地脱离，如同飞镖般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宋慈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避，只觉右肩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那截冰冷的、带着锯齿的镰刀尖端，已经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带得一个趔趄，几乎跪倒在地。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黑色的战术服。
冰冷的金属异物感与火辣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宋慈瞬间冷汗涔涔。
邵志朗喘着粗气，看着受赡宋慈，脸上重新浮现出残忍的笑意。他右臂的断口处，闪烁着电火花和几根扭曲的金属线。
“看吧，宋博士。”他一步步走近，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这就是反抗的下场。你的科学，你的理性，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痛苦而单膝跪地的宋慈，伸出了左手，似乎想去触摸宋慈肩膀上那柄属于他的镰刀。
“等你也成为祭坛的一部分，你就会明白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支援，终于到了。
邵志朗脸色一变，看了一眼警笛传来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受赡宋慈和那片被部分摧毁的稻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他知道，不能再停留了。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宋博士。”他阴冷地丢下一句，转身便向农场深处的黑暗跑去，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宋忍咬着牙，用没受赡左臂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但肩膀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脱力。他低头，看着那截深深嵌入自己血肉的冰冷镰刀，金属表面还沾染着泥土和他自己的鲜血。
他抬起头，望向邵志朗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片在探照灯下依然妖异闪烁的、未被摧毁的绝大部分稻田。空气中，那些无形的孢子仍在飘散。
警车的灯光已经能映亮农场的入口，人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但宋慈的心，却比贯穿肩膀的金属还要冰冷。
他阻止了一次局部的爆发，但“爆Seed的种子”，早已撒遍了这片土地。真正的收割日，或许，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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