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回归夜的特殊安保》
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深夜。
香港会展中心新翼,灯火璀璨,如同镶嵌在维多利亚港畔的一颗明珠。回归庆典的会场内外,气氛庄重而热烈,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崭新地毯和一种……微不可查的铁锈气息。
欧阳震华——或者,o记资深顾问、前法证先锋欧阳胖胖——整理了一下胸前过紧的领带,感觉汗水正沿着鬓角滑落。他并非以官方身份列席,而是凭借过去几年处理“特殊污染事件”的隐秘功绩,被纳入这场史无前例盛典的“特殊安保顾问组”。这个组的成员寥寥无几,权限却高得吓人,直接对最高层负责。
他的目光扫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掠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最终落在窗外那片沉静的维多利亚港上。今夜,这片海水之下,不再只有游鱼和淤泥。根据“特殊安保协议-第七附录”,三艘经过伪装的特殊作业船,正以三角阵型悬停在预定的深水区,船底的低频声呐持续工作着,并非探测潜艇,而是为了安抚,或者,镇压某种东西。
“欧阳SIR,一切正常。”一名穿着黑色西装,耳廓里塞着微型通讯器的年轻男子走近,低声汇报。他是“锈蚀反应组”的成员,代号“铁砧”。
“正常?”欧阳震华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阿杰,你监测仪的读数,自己看清楚再。”
被称作阿杰的年轻人下意识瞥了一眼手腕上那个看似普通,实则显示着复杂波动图形的腕表。屏幕上的曲线正在一个危险的阈值上下微妙地跳动,背景噪音并非电磁干扰,而是一种如同老旧齿轮缓慢转动的、规律的“咔哒”声。
“背景‘锈蚀共鸣’指数维持在阈值边缘,但……稳定。”阿杰的声音低了几分,“海底阵列运行良好,‘那个’没有苏醒的迹象。”
“稳定?但愿如此。”欧阳震华深吸一口气,感觉肺叶里都带着港海水汽特有的咸腥,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通知各组,保持最高级别警戒,直到亮。今夜,不允许任何‘意外’。”
“明白。”
阿杰转身离去,融入人群。欧阳震华的视线再次投向窗外。他的“赋”,或者诅咒,让他能比常人更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潜伏在现实褶皱之下的存在。此刻,他仿佛能“听”到,脚下这片土地深处,无数锈蚀的齿轮正在历史交替的节点上,发出不甘的呻吟。九龙城寨虽已推平,但那座血肉与钢铁混合的迷宫留下的“印记”,并未完全消散。它像一道巨大的伤疤,烙印在香港的地脉上,而今晚,这道伤疤正在微微发烫。
他想起移交仪式前,那位从北京来的、气质沉稳如渊的特殊部门负责人对他的话:“欧阳同志,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历史的交接,更是两个不同‘规则’的碰撞。旧日的阴影,可能会借此机会抬头。你们的任务,就是确保这片空,干净。”
干净?欧阳震华心里默念。那些潜伏在深海、隐藏在数据流、甚至寄生在人类意识角落的东西,真的能被清理“干净”吗?
与此同时,铜锣湾一家即将因历史翻页而歇业装修的“洪兴”旗下海鲜酒楼。
陈浩南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夹克,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面前的冻柠茶一口未动。酒楼早已不接待外客,只有几个心腹马仔守在门口和后厨,气氛有些沉闷。
窗外,是庆祝回归的霓虹和隐约传来的欢呼声浪。窗内,只有鱼缸供氧泵单调的咕噜声。
“南哥,都检查过了,厨房冰柜、鱼池……所有活货,冇问题。”一个马仔走过来,低声汇报。
陈浩南点零头,没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夹克内袋里一个冰冷的物件——那是山鸡临死前塞给他的“罗盘义眼”。这几年,他靠着这义眼躲过了数次来自非人存在的追杀,也窥见了这个世界背后令人疯狂的真相。洪兴早已不是当年的洪兴,他陈浩南,也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刀劈出未来的铜锣湾扛把子。蒋生的“齿轮心”,东星乌鸦召唤的“机油之母”,九龙城寨的“锈歌”……这一切,将他拖入了一个更黑暗、更广阔的战场。
电话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号码,接起。
“大佬,”电话那头,是负责看守另一处产业的心腹,“这边……有点奇怪。”
“讲。”
“酒楼鱼池里啲龙虾……”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哋按照你吩咐,每隔一个钟检查一次。头先发现……今日刚到货啲澳洲龙虾,全部……全部多咗对钳。”
陈浩南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多咗对钳?”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
“系,生得好结实,唔系粘上去嘅。就……就好像生就有四只钳。而且,啲龙虾好似特别暴躁,互相攻击,钳子撞在玻璃缸上,声音……好似打铁。”
“好似打铁”。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陈浩南的耳膜。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罗盘义眼在口袋里似乎微微发烫。
“处理掉。”陈浩南的声音冷得像冰,“全部,用我畀你嘅那种‘盐’。处理完之后,把鱼池彻底清洗,用水冲够三遍。记住,一滴水都唔好沾到身上。”
“明……明白,大佬!”
挂断电话,陈浩南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眼前并非一片黑暗,而是罗盘义眼传递来的、扭曲的视觉残影——冰冷的维多利亚港海底,并非淤泥,而是无尽的、缓慢转动的巨大锈蚀齿轮阵列,而在阵列的最深处,一个难以名状的庞大阴影,似乎因为某种宏大的“仪式副而微微躁动。
龙虾多出的钳,是微不足道的表象,是现实规则被扭曲时泄露出的“边角料”。这证明,即便有官方的“特殊安保”,即便有他们这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暗中清理,那些东西的影响力,依旧无孔不入。
他拿起几乎没碰过的冻柠茶,将冰冷的杯壁抵在额头。山鸡最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睇真d…香港早就死咗…”
也许山鸡是对的。表面的繁华与庆典之下,这座城市的部分本质,早已在无人知晓的时刻,被替换成了锈蚀的齿轮和疯狂的油污。
会展中心,屋顶。
交接仪式已经结束,崭新的旗帜在夜风中飘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透过脚下的建筑结构隐隐传来。但欧阳震华却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屋顶平台,感受着与下方热烈气氛格格不入的冰冷。
他手腕上的便携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屏幕上的曲线猛地窜升,突破了红色警戒线!背景的齿轮转动声变得急促而清晰,仿佛一台沉睡亿万年的古老机器,被某个宏大的钟声敲醒,试图开始它第一下转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佩戴的微型耳机里传来“铁砧”阿杰失真的、带着强烈干扰的声音:“警报!海底阵镰…共鸣失控!维港……维港水流异常!!”
欧阳震华猛地平栏杆边,向下望去。
见证了百年风云的维多利亚港,在无数璀璨灯火的映照下,那墨蓝色的、本该流向南海的海水,此刻……静止了。
不,不是静止。
是逆流!
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姿态,浩瀚的海面微微隆起,数以亿吨计的海水僵持了致命的一瞬,然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底部搅动,海水开始向着相反的方向——朝着九龙的方向,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倒灌了那么短短的三秒!
三秒,在历史长河中不过一瞬,但在欧阳震华眼中,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那不是风,不是低温,而是一种规则的被强行扭转,是现实帷幕被掀开一角时泄露出的、冰冷的“外部”气息。
海水恢复了正常的流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监测仪上的读数疯狂跳动后,开始缓慢回落,但并未回到安全线以下。耳机里的干扰声减弱,传来阿杰急促的喘息和汇报:“异常……异常消失。水流恢复正常。重复,水流恢复正常。原因……不明。”
欧阳震华没有回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恢复“正常”的海面,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来自深海,来自锈蚀齿轮阵列中心,来自那个被暂时“安抚”却从未被真正征服的古老存在,一声低沉而清晰的……
回应。
它醒了。或者,它从未沉睡。它只是在这个历史交替的特殊时刻,翻了个身,提醒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论旗帜如何变换,有些东西,始终存在。
欧阳震华抬起头,望向南边那片更深的夜色,那是澳门的方向。他想起情报中提到,澳门赌王何鸿燊名下,那座名为“命运之轮”的新赌场,即将在不久后开业。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香港今夜短暂的“异常”,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或许正在那片以博彩闻名的土地上,悄然凝聚。
镜头转向澳门,夜未央。
何鸿燊的“命运之轮赌场”顶楼,私人休息室内。年迈的赌王并未入睡,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澳门的万家灯火。手中摩挲着一枚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复古怀表。
他身后,空旷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座精致绝伦的巨型轮盘赌桌。这是“命运之轮”的镇店之宝,据由大师手工打造,镶嵌着珍珠贝母和真正的钻石。
此刻,赌场内空无一人,落针可闻。
然而,那座静止的轮盘,其光滑如镜的木质边缘,却清晰地倒映着窗外的霓虹。
突然,轮盘上,那代表着“零”的绿色格子,微微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没有任何外力驱动,镶嵌着象牙数字的沉重轮盘,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咔哒”声。
它……逆时针,转动了一格。
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何鸿燊缓缓转过身,看着那自己转动的轮盘,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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