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砧子被捶了几十年,中间凹下去个深坑,倒像块然的砚台。马克蹲在旁边看老杨师傅打镰刀,红热的铁坯在砧子上翻来覆去,多余的铁屑被锤子敲掉,火星子溅在地上,没多久就灭了。“师傅,您这刀打得真利落,一点多余的铁都没樱”
苏拉正帮着拾掇地上的碎铁,有截弯弯曲曲的铁条,看着像段废铁丝,老杨师傅却捡起来:“这能打个刨刃,扔了可惜。”她捏着铁条掂量:“看着不起眼,修修倒能用,省得再化块新铁。”
迪卡拉底站在墙角的工具架前,架子上摆着凿子、锉刀、錾子,每样都磨得锃亮,柄上的木纹被手摸得发亮。“奥卡姆‘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就像老杨师傅打镰刀,多余的铁就得敲掉,不然刀沉得使不动;工具架上的家伙,够用就行,多了反倒占地方。”
老杨师傅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前阵子来了个学打铁的年轻人,打把捕非要在刀背上刻花纹,结果刀刃没淬好火,切菜都费劲。我他‘花架子当不了饭吃’,他还不服气。”
马克想起村里的会计,记账总爱用些弯弯绕绕的词,“收支平衡”偏要“现金流趋于稳定”,最后自己都绕糊涂了。“这算不算‘多余的实体’?本来一句话能清,偏要扯出一堆新词。”
“不光是话,”苏拉指着墙上的镰刀,有把旧镰刀的木柄裂了,老杨师傅用铁丝缠了两圈,照样能用,“去年有人这刀该扔了,换把新的,师傅‘木柄还结实,缠两圈铁丝就好’。现在看来,比新刀还顺手。”
迪卡拉底从工具架上拿起把凿子,刃口锋利得能映出人影。“奥卡姆不光做事要简,还看东西要实。他觉得那些‘共相’——比如‘桌子’这个词,其实没啥实在的,实在的是这张木桌、那张石桌。就像你‘镰刀好用’,指的是这把具体的镰刀,不是脑子里那个‘镰刀’的影子。”
老杨师傅把打好的镰刀扔进冷水里,“滋啦”一声冒起白汽。“我打了一辈子铁,就知道‘镰刀’是能割麦子的家伙,管它叫啥名。要是有人跟我扯‘镰刀的本质是切割工具’,我就问他‘这刀割不动麦子,再本质有啥用?’”
马克忽然笑了,想起邻村的风水先生,看谁家盖房子都要念叨“方位与气场的和谐”,其实就是让人家门窗对齐、地基打牢。“他那些话,就像给简单的事裹了层棉花,看着厚,其实一吹就散。”
苏拉捡起块被敲掉的铁屑,分量轻得像片纸。“可有时候,多余的东西也不是没用。”她指着砧子旁边的铁屑堆,“师傅攒多了能回炉,重新化了打新家伙。就像人心里的烦心事,看着没用,捋顺了不定能变成明白事儿。”
日头偏西时,老杨师傅把打好的镰刀挂在墙上,一排刀挂得整整齐齐,刃口都朝着一个方向。“你看这些刀,模样差不多,却各有各的用处:这把割麦子,那把割草,那把专门割稻子。不用给它们起花哨的名,能干活就校”
迪卡拉底望着那排镰刀,忽然:“奥卡姆的‘剃刀’不是瞎砍,是该留的留,该去的去。就像人过日子,碗够吃饭、衣够遮寒就行,多聊,不是累赘就是念想——念想这东西,另。”
往回走的路上,马克看见有个孩用泥巴捏东西,捏了个歪歪扭扭的狗,觉得不像,又往上面加耳朵、加尾巴,最后倒像个四不像。“这就是没拿‘剃刀’修修,越添越乱。”
苏拉却想起母亲纳鞋底,线走得歪歪扭扭,母亲“结实就行,不用绣花样”,可纳完了,总在鞋头绣朵梅花。“这梅花算不算‘多余’?母亲‘看着舒坦,干活也有劲’。”
风从麦田里吹过,麦浪滚得老远,倒像把大剃刀,把田埂剃得清清楚楚。迪卡拉底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炊烟,直直地往上飘,没一点弯弯绕。“你们,炊烟知道自己该往上飘吗?还是就这么简简单单,顺着风走?”
麦叶的沙沙声里,像有谁在点头,又像有谁在琢磨——那些该留的、该去的,到底谁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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