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中，那套凌厉刚猛的刀法终于收势。男子长吁一口气，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汗珠沿着结实的肌理滑落。他随手将长刀插入一旁的兵器架，正要抬手抹汗，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了站在场地边缘的身影。
他整个人瞬间一僵，脸上的从容瞬间被惊慌失措取代。像是做了什么大的错事般，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搭在旁边架子上的上衣，胡乱地往身上套，动作仓促得甚至差点把衣服穿反。
“这、这位姑娘！”他慌张的系完衣带，然后快步朝萧烬走来，古铜色的脸上竟透出几分可疑的红晕，语气充满了窘迫和歉意，“实、实在对不住！我……我以为这个时辰绝不会有人来，所以才……才如此失礼！唐突了姑娘，还望海涵！”
此时萧烬也彻底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轮廓硬朗，正是昨晚那个让她心烦意乱了一夜的“琰哥”！
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刚才那点因为欣赏刀法而产生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酸意和警惕。怎么是他？！晦气！刚才我居然还觉得他的刀法好看？萧烬啊萧烬，你真是没出息！你还被敌人迷惑了？！
她心里疯狂唾弃自己，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波澜不惊，甚至扯出一个极其敷衍的假笑：“无妨。练武之人，不拘节。”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气。
男子见萧烬似乎没有真的动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尴尬依旧明显。他搓了搓手，看着萧烬冷淡的侧脸，似乎想套近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显得有些扭捏。
“那个……姑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你……应该是昭儿的朋友吧？”
萧烬心里立刻炸毛：朋友？！你才是朋友！你全家都跟她只是朋友！老子是她的人！是她亲手烙了印的！
她抿紧嘴唇，根本不搭话，只是用眼角余光冷冷地扫着他，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
男人见她不理不睬，更加尴尬了，黝黑的脸上甚至显出几分局促的憨厚来。他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往下，语气带着一种回忆般的感慨：“昭儿她……从十三岁那年起，身边就没什么能得上话的朋友了。宫里规矩大，人心也复杂……我、我其实一直挺担心她在京城一个人，会太过孤单……”
他到这里，看向萧烬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真诚的谢意（虽然萧烬觉得假惺惺）：“能看到她身边有你……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陪着，我真的很高兴。多谢你……们能陪着她。”
这番话得颇为恳切，甚至能听出里面深藏的关心。但听在醋海翻腾的萧烬耳朵里，简直就是在炫耀他和殿下青梅竹马、知之甚深的过去！十三岁？哼，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陪在殿下身边的是我！是我！
她正暗自磨牙，准备找个由头怼回去，却听男人话锋一转，似乎鼓足了勇气，想要问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个……姑娘，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昭儿她这些年……”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介入，打断了男人未尽的问话。
只见长公主林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练武场入口，正缓步朝他们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神色清冷，目光在男人和萧烬之间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萧烬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全须全尾，不像受了委屈或起了冲突的样子，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显然对这两人一大早待在一起感到有些奇怪。
男人见到林昭，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的尴尬和扭捏瞬间收敛了不少，唤道：“昭儿。”
林昭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看向萧烬，带着询问的意味。
萧烬立刻抱拳：“殿下。”心里却因为林昭先看向自己而暗自窃喜了一秒。
“既然都起了，便一同用早膳吧。”林昭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发出邀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膳厅内，精致的早点已经摆上了桌。
林昭自然地在主位坐下。男人犹豫了一下，在林昭下首的座位坐了。萧烬则习惯性地想站到林昭身后去护卫。
“坐下吃吧。”林昭却淡淡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另一侧的空位。
萧烬一愣，随即心中狂喜！殿下让我同桌用膳！还是挨着她坐！她立刻从善如流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
男人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了一下，没什么。
早膳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开始。萧烬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噼啪响。她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菜，又看看旁边那个碍眼的“琰哥”，决定主动出击，宣示主权！
于是，她拿起公筷，极其自然地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到林昭面前的碟子里，语气恭敬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殿下，您尝尝这个。”
林昭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萧烬立刻眨巴着眼睛，努力做出“我只是在尽忠职守”的无辜表情。
林昭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她岂会看不出这暗卫那点醋劲和心思？但她并未点破，反而很是受用地夹起那个虾饺，优雅地尝了一口，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鼓励，萧烬更加来劲了。
“殿下，这个蟹粉笼包汁多，心烫。” “殿下，这碗燕窝粥炖得火候正好。” “殿下，您最爱吃的桂花糖糕……”
她几乎就没动自己眼前的食物，全程忙活着给林昭布菜，动作殷勤备至，眼神亮晶晶的，恨不得把整张桌子都搬到林昭面前。
林昭照单全收，虽然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周身的气息明显柔和了许多，甚至偶尔还会对萧烬递过来的食物点评一两句“尚可”、“不错”。
男人坐在对面，看着眼前这“主仆”二人（虽然他觉得气氛怪怪的）一个殷勤伺候，一个坦然受之的场面，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僵。他几次想开口跟林昭句话，都被萧烬恰到好处地“服务”打断。
他看着萧烬那副恨不得亲手喂到林昭嘴里的架势，再看看林昭那明显不同于往日冷淡的、略带纵容的态度，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困惑。
这……这真的只是暗卫和主子吗？
他怎么觉得……这画面看起来那么……那么碍眼呢？
一顿早膳，就在萧烬单方面热情的“服侍”、林昭默许的享受以及男人食不知味的困惑中，悄然度过。
膳厅里的空气，仿佛都飘着一股淡淡的、名为醋意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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