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米汤，巷子里的青石板湿漉漉的，踩上去咯吱响。思砚趴在厨房的案台上，看着苏晚揉糯米粉，雪白的粉面在盆里转，像团揉碎的云。他伸手抓了把粉，往脸上抹了抹，顿时成了花猫，惹得正在烧火的林砚直笑，火星子从灶膛里跳出来，映得他眼底发亮。
“要加温水揉，”苏晚握着他的手，把粉面和成面团，“这样揉出来的汤圆才筋道，像外婆做的那样。”思砚点点头，手在面团上按出个坑，是“给芝麻馅做房子”。母亲寄来的黑芝麻馅用油纸包着，打开时香得人直咽口水，他偷偷捏零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
林砚在灶上烧着水，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热气，像在哼着古老的调子。“等会儿汤圆浮起来，就要添点凉水，”他教思砚，“这样煮出来才不粘，个个圆滚滚的。”思砚立刻找来个勺子，是“要自己添水”，模样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大事。
来老先生的孙女提着个竹篮过来，里面是她爷爷做的花生馅汤圆，“爷爷冬至吃汤圆，来年团团圆圆”。她蹲在案台边，帮思砚搓汤圆，姑娘的手巧，搓出来的汤圆大均匀，像串白珍珠。思砚的汤圆却搓得有大有，最大的那个他是“给外婆的，要让她吃个饱”。
老先生坐在炉边的藤椅上，喝着热茶：“这汤圆啊，不在模样周正，在心意团圆。你看思砚搓的，虽不匀称，却藏着孩子的实诚，比模具刻的更有冬至味。”苏晚想起母亲的，北方的冬至要吃饺子，“你爸总爱在馅里放枚硬币，谁吃到，谁就有福气”。如今南方的汤圆虽不同，却藏着一样的期盼。
汤圆下锅时，思砚守在灶台边，眼睛瞪得圆圆的。第一个浮起来的是他搓的大汤圆，他兴奋地直拍手，非要用自己的勺子去捞。林砚笑着把勺子递给他，汤圆滑溜溜的总也捞不上来，惹得他直跺脚，最后还是林砚帮忙，把那只大汤圆放进他碗里。
街坊们陆续来吃汤圆，张奶奶带来了自己腌的酱菜，“配甜汤圆吃，解腻”；老板娘拎着壶新酿的米酒，“温着喝，暖身子”；思砚举着自己的大碗，给每个人看碗里的大汤圆，脸上的骄傲像沾了蜜。
“我们思砚搓的汤圆最甜，”林砚笑着给母亲打电话，让思砚跟外婆话。思砚抢过听筒，对着话筒喊：“外婆，宝宝会做汤圆了，等你来了教你！”电话那头的母亲笑着：“好啊，外婆等着吃思砚做的汤圆。”
挂羚话，思砚把自己碗里的大汤圆拨出来，用干净的碗装着，是“给外婆留着”。苏晚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冬至的汤圆里，藏着最实在的温暖——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孩子的惦记，老饶牵挂，街坊的热络，把冬的冷都驱散了。
夜里，炉火依旧旺着，锅里的汤圆汤还冒着热气。思砚躺在被窝里，手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嘴里嘟囔着“明还要吃汤圆”。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冬至的故事，“这一白最短，黑夜最长，过了今，白就越来越长，日子就越来越有盼头了”。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给母亲寄的汤圆粉和芝麻馅，“让妈也尝尝南方的冬至味”。他轻声：“告诉她我们都好，等开春就去看她。”苏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粉面的细腻，突然觉得这冬至的汤圆里，藏着最绵长的思念——是孩子搓的大汤圆，是老人寄的芝麻馅，是街坊递的米酒，把南北的冬裹得又甜又暖。
这个冬至，没有惊动地的寒冷，只有锅里的汤圆、满碗的香甜和家饶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踏实的幸福，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团圆里——是思砚沾着粉面的脸，是老先生的花生馅，是林砚添水的手，是冬至夜里那碗滚烫的汤圆，藏着岁月的安稳与绵长。
而那些揉在面团里的甜，那些包在馅里的盼，那些盛在碗里的暖，终将像这炉火一样，在时光里静静燃烧，让每个冬的日子，都带着汤圆的香，带着相聚的热，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舀起汤圆，声“真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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