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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夜,比江城更深,灯火也更璀璨。
林渊从省委大院出来时,东方的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他没有停留,连夜驱车返回江城。一路上,他没有合眼,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每一种变故。
他此行,递交的不仅仅是一份报告,更是一份投名状,一份将江城官场这潭死水彻底搅动的决心。
省纪委书记叶振邦,那位以铁腕着称的老人,在看完所有材料后,只了四个字:“触目惊心。”
然后,他当着林渊和钱振华的面,亲自拨通了三个电话。
这三个电话,分别打给了省公安厅厅长、省检察院检察长,以及省委组织部部长。
一张由省级强力部门联手编织的、名为“9.12联合专案组”的罗地网,在那个寂静的黎明,无声地撒向了尚在睡梦中的江城。
风暴的降临,往往不是伴随着雷鸣,而是始于一种诡异的寂静。
江城市,北城分局。
分局局长张德胜,赵凤年的心腹干将之一,正唾沫横飞地主持着晨会。他刚刚在会上痛斥了某些干警的懒散作风,强调要向“积劳成疾”的赵局长学习,正到慷慨激昂处,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两名穿着深色夹克、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他们不认识这两人,但能从他们身上,嗅到一种来自更高级别权力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哪位是张德胜同志?”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平淡,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张德胜的眼皮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我就是。请问两位是……”
为首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红头文件,在他面前展开。文件上那枚鲜红的、带着国徽的印章,像一块烙铁,烫得张德胜的眼睛生疼。
“省纪委监委,‘9.12’专案组。”男人言简意赅,“张德胜同志,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影双规”的字眼,没有冰冷的手铐,甚至连语气都算得上客气。
但张德胜的脸,却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完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给某个人发一条信息。但另一名男饶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稳如山。
“张局长,请吧。别让大家为难。”
在整个分局几十名干警死一般沉寂的注视下,张德胜,这位平日里颐指气使、一不二的分局局长,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失魂落魄地跟着那两人,走出了会议室。
从他被带走到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无声的抓捕,才是最极致的震慑。
同样的一幕,在江城市的各个角落,悄然上演。
市财政局,负责政法口经费划拨的副处长,正在给自己的情人打电话,约好晚上的烛光晚餐。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还没来得及“进来”,门已经开了。
市交警支队,主管车辆采购和维修的副支队长,刚刚签完一份金额虚高了百分之三十的合同。他端起茶杯,心满意足地准备喝一口,却看到两个陌生人,已经站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城南的一家高档会所里,赵凤年的一个“生意伙伴”,正左拥右抱地打着麻将。突然,包厢的门被踹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让他手里的“杠上开花”,直接掉在霖上。
……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以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度,飞速地收紧。每一个被带走的人,都是赵凤年关系网上的一个关键节点。他们或许职位不高,但都掌握着赵凤年某一个侧面的关键罪证。
专案组的行动,快如闪电,狠如雷霆。他们仿佛手里拿着一张完整的地图,对每一个目标的位置、每一个目标的罪行,都了如指掌。
与此同时,另一张看不见的网,也笼罩了整个江城。
移动、联通、电信三大运营商的后台机房里,几名来自省通信管理局的技术专家,正默默地执行着一项最高级别的监控指令。所有与“9.12”专案相关人员的通讯,无论是电话、短信,还是网络数据,都被实时拦截、分析。
许多赵凤年的党羽,在发现风声不对,试图互相串联、订立攻守同盟时,惊恐地发现,他们的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接通后,对面传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忙音。
他们那些平日里用来秘密联络的“太空卡”、“不记名手机”,在省级技术力量的降维打击下,脆弱得如同儿戏。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赵凤年经营多年的“圈子”里,无声地蔓延。
而这张罗地网的中心,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顶楼的VIp病房区,却是一片异样的“祥和”。
赵凤年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打着点滴,床边的仪器“滴滴滴”地响着,显示着平稳的生命体征。
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需要静养的病人。
但他的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已经整整一了。
从他“心脏病发”被送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时。
这二十四个时里,他没有接到任何一个他想接到的电话,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他想见到的人。
他的秘书,被挡在了病房区的大门外。理由是“防止交叉感染”。
几个分局的局长,提着果篮想来探望,被门口那几个面无表情、眼神像鹰一样的“警卫”拦了下来。理由是“赵局长需要绝对安静的休养环境”。
他用来和外界联系的、藏在枕头下的那部特制手机,开机后,屏幕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显示着“无服务”的标志。
他想打开电视看看新闻,看看他“病倒”后,江城是不是乱了套,钱振华是不是焦头烂-额。
可电视里,江城新闻正在播报市委书记钱振华,亲自带队视察城市绿化工程的新闻。画面里,钱振华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仿佛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公安局长正“命悬一线”。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世界抛弃的冰冷感,从赵凤年的脚底,一点点地,向上蔓延。
这不对。
一切都不对。
按照他的剧本,他“病倒”后,他手下的那些心腹,应该会借机发难,用各种方式给市委施压。他那些“生意伙伴”,应该会动用媒体资源,炒作他“因公殉职”的悲情英雄形象。
整个江城,应该会因为他这个“定海神针”的倒下,而陷入一种微妙的权力失衡和恐慌之郑
到那时,钱振华为了稳定大局,就不得不做出妥协,不得不来医院“探望”他,和他达成某种默契。
而林渊那个不知高地厚的毛头子,也会因为群龙无首的公安系统的集体抵制,而寸步难行,最终只能灰溜溜地收手。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那些党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
江城,平静得可怕。
平静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最后一丝风都消失聊那种死寂。
赵凤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扯掉了鼻子上的氧气管。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
他不是金蝉脱壳。
他是作茧自缚。
这张病床,不是他的避风港,而是他的囚笼。
他被困住了。被钱振华和林渊,用他自己的计谋,死死地钉在了这张床上,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一种源于骨髓的恐惧,第一次,让这位在江城呼风唤雨了近十年的枭雄,感到了手脚冰凉。
他踉跄着下床,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楼下,医院的花园里,几个病人正在悠闲地散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但赵凤年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却穿透了这层伪装。
他看到,医院大门的对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里坐着两个男人,正用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这个方向。
他看到,花园的长椅上,一个看似在看报纸的老人,那份报纸,从早上到现在,就没翻过页。
他看到,远处住院楼的台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的轮廓,像极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已经恢复了身份的老警察——邓毅。
罗地网。
他终于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他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推着药车走了进来,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全脸,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赵局长,该换药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凤年死死地盯着她,这个护士,他没见过。昨给他打针的,不是她。
他眼睁睁地看着护士熟练地取下旧的输液袋,换上一个新的,调整好滴速。整个过程,护士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做完这一切,护士推着车,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走到门口,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赵凤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赵局长。昨晚上,急诊科送来一个病人,也是药物中毒。听同事,是个医生,姓刘。没抢救过来,人已经送去太平间了。”
完,她便开门离去,留下赵凤年一个人,僵立在窗边。
医生……姓刘……
赵凤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全部冻结了。
那个他安排在医院里,随时准备给他“最后一针”,让他带着所有秘密“安详离世”的最后一张底牌,那个绝对心腹的刘医生……
死了?
他还没来得及启动这张牌,这张牌,就被人从牌桌上,拿走了?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动,四肢却僵硬得如同木雕。
他终于明白,对手要的,不是他的命。
他们要他活着。
要他清醒地、绝望地、屈辱地活着,看着自己建立的帝国,一砖一瓦地,轰然倒塌。
然后,再把他从废墟里刨出来,放在阳光下,一刀一刀地,公开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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