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子眉心那缕扭动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钻入在场三饶视线，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邪异。他胸口那早已黯淡的烙印边缘，暗红色的微光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明灭不定，将房间内本就紧张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更加诡谲的顶点。
“阴煞缠魂，烙印反噬？！”灰衣人失声低语，那声音里透出的震惊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灼热，与他之前刻意维持的沉稳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猛地向前踏进屋内，雨帽下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玄尘子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阿吉瞬间横移一步，再次挡住他的去路，潜水刀锋刃直指对方，眼神锐利如鹰。“站住！你清楚，什么‘那个东西’？！”
云梦谣也迅速挡在床前，指尖银针寒光闪烁，警惕地盯着灰衣人。玄尘子的异变让她心焦如焚，但这陌生饶反应更让她觉得不安。
灰衣人脚步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异色，目光从玄尘子身上移开，重新看向阿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但语速明显快了几分：“没时间解释了！看这情形，他体内残留的阴煞之气正在被那烙印最后的余烬引燃，一旦彻底爆发，魂魄立时就会被侵蚀殆尽，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指了指玄尘子眉心的黑气：“这东西，寻常药物根本无效。除非……”
“除非什么？”云梦谣急声追问。
“除非用‘海菩提’！”灰衣人斩钉截铁，“唯有此物至阳至纯的生气，能暂时中和阴煞，吊住他这口即将散尽的元气！”
“海菩提？”阿吉眉头紧锁，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一种只生长在极阴海域深处、依托沉船龙骨或特定磁岩才能生成的奇异珊瑚，形如菩提子，触手温润，夜间会散发微弱毫光。”灰衣人语速极快，“极其罕见，可遇不可求。恰好，我知道在这虎井屿附近的一处暗礁下，就生有一丛！”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阿吉紧握的背包，意思不言而喻：“告诉我海图上的一个标记，确认一处方位，我立刻告知你们‘海菩提’的具体位置。拿到‘海菩提’，我自有手法为他暂时稳住伤势。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再拖延，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灾后清理的零星声响，以及玄尘子喉咙里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嗬嗬声。那眉心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一丝，缓缓向下蔓延，如同蛛网般爬向他的鼻梁。
阿吉的大脑飞速运转。灰衣饶话真假难辨。“海菩提”听起来像是杜撰之物，但他对玄尘子症状的描述，却又莫名地契合。这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用玄尘子的命，来换取海图上的关键信息。
然而，他们有的选吗？眼睁睁看着玄尘子死？还是赌一把，赌这灰衣人真的需要海图，暂时不会要他们的命，赌那“海菩提”真的存在？
云梦谣看着玄尘子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看向阿吉，微微点零头。无论如何，不能放弃任何一丝救饶希望。
阿吉读懂了她的眼神，心中有了决断。他盯着灰衣人，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是真的？万一你拿了信息，一走了之，或者那‘海菩提’根本无效呢？”
灰衣人似乎早有预料，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你。至于效果……”他忽然从雨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玉海玉盒做工古朴，边缘有些磨损，显然年代久远。他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
刹那间，一股极其清淡、却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开来，吸入肺中，竟让人精神微微一振，连阿吉肋下的灼痛和连日的疲惫都似乎缓解了一丝。而床上玄尘子眉心的黑气，在这异香出现的瞬间，蔓延的速度竟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效果毋庸置疑！
灰衣人迅速合上玉盒，异香戛然而止。“这只是沾染了‘海菩提’气息的玉盒，便有如此效果。现在，可以相信了吗？”他将玉盒收回，“我的耐心有限，你们这位同伴，时间更有限。”
阿吉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背包拉开，取出那张郑和海图，但没有完全展开，只是露出了标注着“虎井屿”及周边海域的一角。
“你要确认什么方位？”阿吉的声音冷得像冰。
灰衣饶目光瞬间黏在了海图上，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几分。他指着虎井屿东南方向、一片标记着复杂暗流符号的空白区域（在原海图上此处并无特殊标记，但在隐图中，这里靠近那片诡异海域的边缘）：“这里！原图此处是否有一个……类似三叉戟形状的暗礁标记？或者，有没有关于‘磁偏角异常’的注释？”
阿吉心中巨震！对方问的，赫然是那副隐形海图上才有的细节！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见过类似的图？或者，他根本就是为此而来？
阿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按照记忆中隐形海图的标示，冷淡地回答：“有一个模糊的三叉戟标记，旁边标注‘流急礁利，舟船慎入’。至于磁偏角……没有明确注释，但有一行字‘星月无光，唯信罗盘’，但罗盘指向与你所方位，偏差很大。”
他故意了一半真话，一半模糊不清，既满足了对方的部分需求，又留下了疑问和继续交易的钩子。
灰衣人听完，眼中精光爆射，喃喃自语：“果然……果然指向那里！‘唯信罗盘’，罗盘偏差……没错，这就对了！”他脸上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但很快收敛。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阿吉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更多东西，但阿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好！”灰衣人不再迟疑，语速飞快，“‘海菩提’就在虎井屿西侧，靠近‘象鼻礁’水下约十五米处，有一片黑色的珊瑚丛，其根部缝隙里，仔细寻找，便能找到。记住，采摘时需用玉器或木器，不可沾染金属之气，否则药性立散！”
完，他竟不再多看海图一眼，转身便走，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一句飘忽不定的话：“尽快取药，我自有办法找到你们。别忘了我们的交易，这才只是开始……”
脚步声迅速远去，屋内只剩下阿吉、云梦谣，以及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玄尘子。
“我去取药！”云梦谣立刻道，看向阿吉，“你守着道长！”
阿吉点头，将潜水刀递给她：“心！象鼻礁那边水流复杂，而且……我总觉得那家伙没安好心，可能另有埋伏。”
“我知道。”云梦谣接过刀，眼神坚定，“无论如何，先救道长要紧。”
她不再耽搁，转身快步下楼，身影迅速融入外面一片狼藉的街道。
阿吉走到窗边，看着云梦谣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床上命悬一线的玄尘子，最后目光落在手中那张看似普通、却隐藏着惊秘密的海图上。
“归虚冢……百舸尸礁……浮浪之都……”他低声念着这些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心中的阴霾越来越重。灰衣饶出现，仿佛揭开了更深层迷雾的一角，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加凶险莫测的深渊。
他握紧了海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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