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停下笔，和老李、王一起，就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将那些泛黄的文件一份份摊开。一股陈年的纸张霉味弥漫开来。
他们像是在故纸堆里探案的侦探，一页一页地翻找，核对。
“找到了！”王忽然叫了一声，他指着一份三年前的县政府常务会议纪要，“这里，当时讨论补偿标准，原始方案比现在的高了百分之二十，是王平在会上提出，要‘考虑开发商成本压力，为招商引资创造良好环境’，才把标准压下来的！”
苏正拿过那份纪要，看着上面王平的发言记录，眼神冷得像冰。
“还有这里！”老李也有了发现，“前年，县里争取到一笔省里的专项征地配套补贴，文件明确要求‘专款专用，用于提高失地农民的安置补偿’。但这笔钱，在县财政的账目上，最后却被挪用到了‘行政中心绿化升级项目’里！”
一个个发现，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了一张巨大的、由贪婪和傲慢织成的黑网。
苏正回到电脑前，将这些新发现的证据，逐一录入报告。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笔锋也越来越锐利。
报告的第三部分，他将其命名为：“一个主任的‘两次会议’”。
他先是详细描述了今王平以“开紧急会议”为由，拒不接待群众和督查室人员的傲慢行径。
“……在几十位农民烈日下苦等数时，在县委督查室介入调查的情况下，征地办王平主任，依然能安坐于办公室内，以‘开会’为名，挟闭门羹’之实。其心中，是否有人民群众，是否有组织纪律，引人深思。”
紧接着，他笔锋一转，将那份三年前压低补偿标准的会议纪要内容，详细引用。
“……讽刺的是，三年前，同样是王平主任，在另一次‘会议’上，却表现得异常‘积极’。他力排众议，将本应惠及于民的补偿标准，以‘为开发商减负’为名，大刀阔斧地砍掉了百分之二十。一次‘闭门不开’的会，一次‘积极建言’的会，两次会议，服务于谁，损害了谁，答案不言自明。”
报告写到最后，整个督查室的灯都亮了起来。窗外，夜幕早已降临。
王和几个年轻人，都默默地站在苏正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如同檄文般的文字，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震撼。
这已经不是一份报告了，这是一封战书。
苏正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将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按下了打印键。
打印机开始工作，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一张张还带着温度的纸，被吐了出来。
苏正拿起报告，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将报告郑重地装了进去，用胶水封好。
“苏副主任，这份报告……”吴远山走过来，看着那个文件袋，欲言又止。
“吴主任，这份报告，我打算直接交给周书记。”苏正平静地。
吴远山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苏正会这么做，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好。”他沉默了片刻，只了一个字，“我支持你。”
苏正拿着文件袋，站起身，对还在办公室的众人：“今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或许会很热闹。”
完，他便拿着文件袋，独自走出了办公室。
夜色深沉，县委大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其中一间，就是县委书记周学兵的办公室。
苏正没有上去，他知道这个时间点直接去敲门不合适。他来到楼下，拨通了周书记秘书陈的电话。
“陈哥，我是督查室苏正，有点东西想请您帮忙转交给周书记。”
陈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看到苏正手里的文件袋，有些好奇。
“苏老弟，这么晚了还加班呢？”
“有点急事。”苏正将文件袋递过去，神情严肃，“陈哥，麻烦你，这份材料很重要，请务必亲手交给周书记，最好不要经过第二个人。”
陈感受到文件袋的份量和苏正语气里的郑重，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点零头：“放心吧，苏老弟，我一定办到。”
看着陈拿着文件袋转身上楼的背影，苏正这才松了口气。
万事俱备。
他回到自己那间空无一饶办公室，桌上的灯还亮着。灯光下，他为报告准备的另一份存档原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报告的末尾，那片名为“处理意见”或“批注”的空白区域，像是一块等待着画龙点睛的画布。
苏正缓缓拉开抽屉，拿出了那支笔杆上已凝结出玄奥符文的英雄钢笔。他握着笔，能感觉到笔杆传来的一丝温热，上面的金色符文，在灯光下仿佛在缓缓流动。
他拧开笔帽，金色的笔尖在灯光下闪过一抹寒光。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片空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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