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猎虎村已有了凉意，晨露挂在篱笆上，被朝阳映得像碎钻。韩烨刚结束清晨的吐纳，丹田那缕灵气还带着淡淡的暖意，就听见柴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妹妹韩玥特有的、像雀儿般的哼唱。
他推门时，正撞见韩玥蹲在门槛边，怀里抱着个竹篮，里面乱糟糟堆着些彩线——有染了茜草红的麻线，有从镇上货郎那换来的靛蓝棉线，还有几缕不知她从哪捡来的、泛着微光的蚕丝线。姑娘背对着他，短手正笨拙地往一起打结，发梢沾着片枯黄的落叶，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在忙什么？”韩烨走过去，故意放轻脚步。
韩玥吓了一跳，手里的线团滚出去好几个，她回头时鼻尖还沾着点灰，眼睛却亮得很：“哥哥！你看我在做这个！”她举起手里半截歪歪扭扭的东西，是用三根彩线编的绳结，虽不规整，颜色倒配得热闹，红、蓝、黄三色交错，像把边的彩虹揉碎了缠在上面。
韩烨捡起滚到脚边的线团，注意到她指尖缠着道细的伤口，像是被线勒的。“手怎么了？”他皱起眉，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口不深，却渗着点血珠，混着线绒显得有些狼狈。
“唔……编的时候不心弄的。”韩玥缩回手，把线往身后藏了藏，声，“不疼的，娘过，干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她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气，“哥哥，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啦。”
韩烨没再追问，就蹲在她身边看。姑娘的认真劲儿和他打铁时倒有几分像——编错了就抿着嘴拆开重弄，线缠在一起时急得鼻尖冒汗，却始终没哼一声。阳光穿过她额前的碎发，在那截彩绳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忽然想起前几日林黎在灯下缝补衣服时，韩玥也是这样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针线穿梭，当时还被林黎笑“姑娘家就是爱摆弄这些”。
“这是做什么用的？”他忍不住问。
“给哥哥的！”韩玥立刻挺直身板，语气带着点骄傲，“前几张婆婆来咱家借针线，她孙子去镇上学徒，她就编了个平安绳，戴着能少挨师傅骂，还能平平安安的。”她顿了顿，手又抓紧了彩线，“我也给哥哥编一个，这样哥哥去山里，还迎…还有晚上在柴房忙的时候，都能平平安安的。”
韩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夜里在柴房修炼的事，自以为瞒得很好，却没想过妹妹早就看在眼里。或许在她眼里，哥哥那些“偷偷摸摸”的举动，都是需要被祈愿平安的事由。他想起自己每次进山打猎，韩玥总会扒着门框望很久，直到他背着猎物回来，才会跑过来牵他的衣角；想起他打铁时被火星烫了手，她会踮着脚递来自己攒的草药……这些细碎的牵挂，像她手里的彩线，悄无声息地缠满了他的心头。
半个时辰后，韩玥终于举起成品，脸通红：“好啦！哥哥你看！”那平安绳比刚才规整了些，末端还缀着个她用红线缠的疙瘩，是“像庙里求的平安符”。她踮起脚，非要亲自给韩烨戴上，手穿过他手腕时，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痒意。
“娘，戴这个就能平安。”她拍了拍绳结，像是在确认它足够结实，“哥哥不许摘下来哦，摘了就不灵了。”
韩烨低头看着腕上的彩绳，阳光照在上面，三色线像是活了过来。红的像猎虎村后山的山楂果，蓝的像村口那条河，黄的像秋收时的麦穗，全是他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颜色。他忽然觉得，这比谷洪留下的任何功法秘籍都要珍贵——那是需要他用一生去守护的、最实在的暖意。
“好，不摘。”他笑着揉了揉韩玥的头发，把她鼻尖的灰擦掉，“等会儿去给你找块麦芽糖，奖励我们玥儿的手艺。”
姑娘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去找林黎炫耀了。韩烨站在原地，摩挲着腕上的绳结，忽然想起自己白要去铁匠铺打铁。铁匠铺的火星子溅起来能烫穿粗布衣裳，这彩绳要是被烧了，玥儿准会哭鼻子。
他转身回房，翻出块林黎做针线活时剩下的细棉布，心翼翼地把平安绳缠了起来，只留了个的结头露在外面。缠好后对着镜子看了看，棉布贴着皮肤，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里面的彩线，既不影响干活，又能护着妹妹的心意。
到了铁匠铺，吴昊见他手腕上多了圈棉布，打趣道：“烨哥，你这是练什么新把式？还带护腕了？”
韩烨锤着铁块的手顿了顿，火星溅在棉布上，烫出个极的黑点。他低头看了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没什么，怕干活时蹭破皮。”
那一整，他打铁的动作都格外心。挥锤时会刻意收着点力道，避免手腕撞到铁砧；淬火时会把胳膊抬高点，不让水汽浸湿棉布。吴铁匠看在眼里，只当他是昨练《九转玄功》伤了经脉，还特意多给了他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傍晚收工时，韩烨解开棉布，彩绳完好无损，那三色线在夕阳下依旧鲜亮。他摸了摸绳结，仿佛还能感受到妹妹踮脚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轻痒。
回到家，韩玥第一时间就检查他的手腕，见平安绳还在，立刻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韩烨坐在门槛上，看着她又跑去给韩烈显摆“哥哥戴了我编的绳子”，忽然觉得，修炼路上的那些苦楚——灵气入体的滞涩，经脉冲刷的剧痛，灵文刻画的挫败——好像都没那么难熬了。
腕间的彩绳轻轻晃着，像个无声的约定。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能让这抹亮色永远挂在妹妹的笑脸上，强到能让猎虎村的炊烟，永远这样安稳地飘在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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