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秦哲行辕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北地的寒意。一张花梨木茶海置于中央,秦哲正娴熟地摆弄着一套巧精致的紫砂茶具,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军营格格不入的雅致。
秦琼和李绩分坐两侧,好奇地看着秦哲的操作。他们平日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惯了,何曾见过这般繁琐的饮茶方式?
“看好了,这叫功夫茶。”秦哲一边用沸水烫杯,一边慢悠悠地道,“泡的是茶,练的是心性。一般人,我可不会教。
”他手法精准,将一撮乌润的茶叶投入温热的壶中,高冲低泡,霎时间,一股浓郁醇厚的茶香弥漫开来。
他将三杯澄澈金黄、香气四溢的茶汤分别推到秦琼和李绩面前:“来,尝尝。这可比煮茶饼那股子糊味强多了。”
秦琼和李绩将信将疑地端起那巧的茶杯,学着秦哲的样子,先闻其香,再口啜饮。一股清冽甘醇、回味悠长的滋味在口中化开,确实与他们平日所饮截然不同。
“嗯!好茶!”李绩忍不住赞道,“入口微苦,旋即回甘,香气持久,沁人心脾!殿下这茶道,果然玄妙!”
秦琼也点头称奇:“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杯子也太了些,不够痛快。”
秦哲哈哈一笑:“叔宝啊叔宝,你这豪爽性子,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咯!喝茶,品的是细水长流的韵味,不是你们拼酒那股子豪气。”
笑间,秦哲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手指蘸着茶水,在茶海上大致画了一下大唐北部和突厥的轮廓。
“年关快到了。过年嘛,总得备点大礼。”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秦琼和李绩,“你们,咱们过年的时候,要不要活动活动筋骨,顺手把东突厥那块地盘给拿下来?
把颉利那些残余势力,还有不安分的部落,一锅端了?给陛下,也给咱们大唐,送上一份开年厚礼?”
他目光扫过两人:“这开疆拓土,可是你们这些大将军的用武之地啊!到时候,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青史留名,岂不快哉?”
秦琼和李绩闻言,呼吸都不由得一窒!拿下东突厥?!这可是不世之功!两人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身为武将,谁不渴望这样的功业?
然而,这光芒只持续了片刻,便渐渐被理智取代。
李绩沉吟道:“殿下…此议,固然振奋人心。东突厥自颉利被擒后,内部纷争不断,势力大不如前,以我朔州、幽州如今的军力,趁其不备,发起突袭,胜算极大。”
他话锋一转,眉头却皱了起来:“可是…打下来之后呢?殿下,您也常,打下易,治下难。东突厥疆域辽阔,部落分散,习性与我中原迥异。
咱们打下来容易,可要治理好,让那片土地真正成为大唐稳固的疆土,而非反复叛乱的火药桶…难啊!”
秦琼也沉重地点点头,接口道:“懋功所言极是。殿下,如今大唐内部…唉,不是末将泼冷水,这行政效率,实在是…堪忧啊!”
他叹了口气:“您看,就眼前。魏征魏大夫,奉旨推挟摊丁入亩’和新作物都快一年了了吧?进展如何?咱们在这朔州,消息闭塞,但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似乎也并非一帆风顺,各地阻力不。
还有那土豆、番薯,是高产,可推广种植,教授农人,也需要大量基层官吏奔走落实。以目前朝廷官员的办事效率和数量…恐怕魏大夫今年这个年,都得在地方上奔波,回不了长安了。”
李绩深有同感:“是啊殿下。咱们在前线打仗,最怕的就是后方补给不力,政令不畅。如今三条水泥主干道还在抢修,一旦对突厥用兵,粮草辎重、兵员调动、战后安抚、设立都护府、派驻官吏…桩桩件件,都需要一个高效运转的朝廷体系来支撑。可眼下…恕末将直言,咱们的根基还是太浅,人员根本跟不上!效率太低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下面的官员,很多还是老样子,遇事推诿,怕担责任,做事磨磨蹭蹭,就想着怎么讨好上官,怎么明哲保身!真让他们去治理新附的、情况复杂的突厥之地?怕是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怨!没意思,真没意思!”
秦哲听着两饶分析,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思索。他默默地将壶中剩余的茶汤分斟入杯,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
良久,他叹了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仿佛将那跃马草原的冲动也一并咽了下去。
“你们的对。”秦哲放下茶杯,语气恢复了平静,“是我想得简单了。光有锋利的刀还不够,还得有能握住刀柄、并且能让刀持续发挥作用的强健臂膀。现在咱们大唐这条‘臂膀’,还不够强壮,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抽筋。”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份‘开年厚礼’,咱们暂时是送不出手了。时机未到啊。”
他看向李绩:“懋功,这样吧。你以我的名义,再结合你们刚才的分析,写一封密信,派人快马送回长安,呈给陛下。”
秦哲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方苍茫的空,缓缓道:“就在信里告诉陛下:一旦朔州通往长安,以及通往幽州、灵州这三条水泥主干道全线贯通,后勤补给线稳固之后…过完年,是否对东突厥用兵,由陛下圣心独断。”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但务必在信中强调:请陛下务必权衡清楚,一旦开战,我前线将士有必胜之信心与决心,但战后…朝廷能否迅速、有效地接管、治理那片广袤的土地?现有的官员体系和行政效率,能否‘兜得住’这新打下来的盘子?”
“别到时候,咱们在前面打生打死,把地盘打下来了,反而因为后方人员跟不上,治理不善,闹得民怨沸腾,叛乱四起,那可就真是…大的笑话了。”
秦哲最后挥了挥手:“就这么写吧。把利弊得失,尤其是咱们对朝廷目前效率的担忧,都写清楚。让陛下和他那帮阁臣们,自己头疼去。咱们…还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是,殿下。末将即刻去办。”李绩起身领命,神色凝重。他知道,这封信递上去,必然会在长安掀起波澜。
秦琼也站起身,拍了拍李绩的肩膀:“走吧,懋功。殿下得对,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路修好,把朔州、幽州这边经营得铁桶一般,才是根本。”
秦哲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重新坐回茶海前,独自又泡了一壶茶。茶香依旧,但他的心思,已从开疆拓土的激荡,转向了对大唐内部根基更深沉的忧虑。
“魏征啊魏征…你这‘摊丁入亩’和新作物推广,可得加把劲啊。”他低声自语,“我原以为,一年时间,以你的能力,怎么也该初见成效了。
现在看来…还是差得远呐。这大唐的机器,想要真正高效运转起来,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摇了摇头,将杯中微凉的茶汤饮尽。北方的战事可以暂缓,但内部的革新与强化,却一刻也不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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