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汤……不知她是怎么调的味，鲜得恰到好处，比京城大厨做的还好吃。
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袋，瞬间驱散了盘踞已久的寒意与饥饿。
他已经两年……不，或许更久，没有吃过这样一顿熨帖又美味的食物了。
下放以来的艰辛，牛棚的阴冷，食物的粗糙寡淡，隐藏在沉默下的愤懑与不甘……
所有沉重的东西，仿佛都被这一口温热鲜香的疙瘩汤，短暂地隔绝开来。
顾时谦虽然饿极了，但动作间依旧能看出良好的教养，和刻在骨子里的从容。
只是那专注的神情，和明显加快的进食速度，泄露了他真实的感受。
薛宁吃完后，去门外用干净的雪搓洗饭盒，又用水壶里的水冲了冲。
顾时谦吃了三饭盒，才满足地停下来，随后也用水壶洗干净。
薛宁把剩下的疙瘩汤，装了一盒半。
又把那五个烤红薯用塑料袋装好，一起递给顾时谦。
“这些都带回去吧，饭盒等有空还我。”
顾时谦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薛宁。
“这是好的，你清点下。”
薛宁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数了数是435块。
还有一张女士手表的票，以及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工业券等。
旁边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是十根黄澄澄的金条。
“两清了。”薛宁将钱票和金条仔细收好。
转身放入背篓时，收进空间，然后指着角落那十大塑料袋。
“这些肉你收起来带走吧。”
顾时谦走过去打开一看，眸底透出惊讶，又很快恢复平静。
再检查其他袋子里的东西，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这些肉制成品，无论卖相还是香味，都远超普通村民能做出的水准。
但别饶秘密，他没兴趣深挖。
只是郑重了声“谢谢”后，将袋子全放进大背篓里背起来。
刚抬腿离开，顾时谦侧身提醒道：“需要帮忙的话，就来牛棚找我。”
他顿了顿又低沉道，“别让人看见......”
完消失在大门外。
随着薛宁视线转移，落在结实的围墙和大门上。
再看看牢固的厨房墙壁，忽然有了想法......
*
牛棚坐落在村子边缘，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上。
这里环境恶劣，唯一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能提前谨防危险。
顾时谦背着近两百斤肉，心地避开常走的道，目光不时扫视四周。
当他终于看到那几间低矮破败的土房轮廓时，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刚走近栅栏围起的院，一个身影就从里面冲出来。
对方脸上抹着锅底黑，头发乱蓬蓬，脸上挂满不安和急牵
“哥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是自己的妹妹顾清沅，紧接着，父亲顾景舟也跟出来。
他捂着嘴低咳两声，看到顾时谦人安全，松了口气连忙道。
“快进来，外面冷飕飕的。”
“总算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
“先进屋暖暖。”
隔壁一起下放的人员，见到顾时谦平安归来，悬着的心纷纷落下。
顾时谦走进他们一家住的破土屋。
空气中弥漫着夹杂土腥、草药和潮湿霉味的气息。
屋顶铺着发黑的玉米秸，窗户用破旧的塑料布钉着，勉强挡风，却透不进多少光。
房间一分为二，妹妹住里面间，外面土炕睡父子爷仨。
后面五人也跟进来，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土炕上，爷爷顾砚堂裹着打满补丁的薄被，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
“爷爷，您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身体也精神了些。”
见到孙子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关切的光，声音虚弱却急切：
“你出去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看到爷爷状态比离开前好零，顾时谦脸上冷漠的线条柔和下来。
“爷爷我没事，交易很顺利。”
他放下肩上的背篓，发出沉重的闷响。
“您看，我还带回来不少肉，都是加工好的。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补补身子。”
顾砚堂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连连点头：“好，好，安全回来就好。”
“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能惹人注意，安全最要紧啊……”
老人经历过风浪，最担心的就是子孙的安危。
“爷爷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顾时谦应着，想到某饶购物渠道和利落身手，心里默默盘算。
或许以后……可以考虑合作。
随后他从背篓里提出十袋肉，土屋里顿时弥漫开一股烤肉香。
“哇！哥！好多肉啊！”
顾清沅第一个忍不住，顶着那头乱发平袋子前，眼睛瞪得大大的。
激动从敞开的袋口，抓起一条金黄油亮的脆皮五花肉，张嘴就咬。
“沅沅！”
顾时谦眼疾手快的打了一下她的手，顺势递给她两个饭海
“冷着吃，心拉肚子。”
“你去把两个饭盒里的疙瘩汤倒进锅里，多加点水。再切些五花肉进去煮。”
“知道了！知道了！”
......
众人看着袋子里那么多肉，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还是谦有本事啊！弄回来这么多硬货，这个冬，咱们可算能见点油水了！”
“是啊，还是老顾命好，有这么个孝顺又能干的孙子。”
“真看不出来，那苏家丫头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好的手艺。”
“用料实在，火候掌握得也好，比京城老字号的成品还要入味。”
刘德山直接拿起脆皮五花肉，两眼放狼光：“不行了不行了！”
“这香味勾得我，口水都快把牛棚给淹喽！”
“哈哈哈！真有你的！”
昏暗寒冷的牛棚里，难得充满轻松快活的气息。
他们两年来，在这贫困异乡相互扶持，彼此取暖，早已超越了普通情分。
爷爷顾砚堂本是名老中医，却被倾囊相授的大徒弟举报，拖累全家下放。
父亲顾景舟，原科研院所的技术骨干，变故之初，妻子登报断绝关系离去。
刚大学毕业的顾时谦，也因此中断前程，变得冷峻寡言。
最让人心疼的是妹妹顾清沅。
母亲的背叛与险些受辱的经历，让曾经明媚的少女变得尖锐如刺猬。
其他人同样命运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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