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蜜瑟缩了下，垂下了眸子。
顾嬷嬷震惊之余，又添了三分恼怒。抬手轻轻抚上她伤痕累累的肩头。
魏蜜的身子在顾嬷嬷温暖的掌心中，止不住的战栗，却咬着牙受着。
魏嬷嬷见她明明全身发颤，却咬着牙竭力忍耐的模样，手上的力道又轻了三分：“还疼吗？”
魏蜜恭顺地低垂着头，柔声回答：“已经不疼了。只是……太丑了。”声音颤抖，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顾嬷嬷抬起她的下巴，看见涨得通红的双颊，心里叹息——这样逆来顺受的性子……嘴里温声安抚她：“无妨。王府的白玉生肌膏去疤痕是极好的。就是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魏蜜本就因长期遭受江婉欣打骂，身子骨受了损，此时重伤初愈，被李世子吓唬一回，刚进王府又遇上李静竹，整个人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这时候遇到个慈眉善目的女性长者，轻言细语地安抚她，忐忑不安的心渐渐松懈下来。心里一松，困意便铺盖地席卷而来，掩着嘴，呵欠一个接一个地打，双眸里泛起水汽。
顾嬷嬷见她困得不行，强自撑着的双眼里漾着水光，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柔声道：“不妨事的，困了就睡一会儿。”
一语未了，魏蜜头一歪，“咚”的一声撞在浴桶边上，整个人已坠入黑沉沉的梦乡。
梦里是阿娘欣喜若狂的双眸，哽咽着：“谢谢地？阿囡，你终于醒啦。是将军夫人救了你。你要记得……”
魏蜜嘴角牵起温柔弧度，低声呢喃：“阿娘别哭，我都记得……”
顾嬷嬷轻叹一声，抽出手，吩咐侍女替她擦干水渍，穿上中衣，扶到床上去。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嘱咐侍女仔细照看，才轻轻推门出去。
王府绿筠苑的书房里，李青竹正在看书，来运亲自煎了药端来。
李青竹接过去，左手捏住鼻子，右手端起药盏，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苦得鼻子眼睛皱做一团。
来运忙递过蜜栈，李青竹拈了一个送进嘴里，待嘴里苦味散去，才叹着气道：“丫头到底加的什么？苦成这样……”
来运心里腹诽：是您自己怕苦好不？从到大哄您吃个药比打场架还累……也就张将军家姐开的药才肯好好吃……
面上却笑道：“良药苦口嘛。眼见着爷身上才长零肉。张姐医术真是高明！”
李青竹放下药盏，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书案，眼角眉梢染上笑意：“那丫头医术真不赖，比她祖父还强些……人也好看，笑起来右颊上那个梨涡，”微微出神，片刻后才低声呢喃，“比春风还令人沉醉……”
来运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背脊窜上来，摇了摇头，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这还是他从侍候大的爷么？那个阴沉冷寂不苟言笑的病弱世子爷？
“世子爷在么？”书房外响起来顾嬷嬷慈霭的声音。
“在的。顾嬷嬷快请进。”来运忙道。
顾嬷嬷推门进来，看见案上的药盏，关心地问道：“身子可觉有好转？我看您最近脸上似乎长了些肉。”
“可不是？爷最近脸上不仅添了些肉，还多了些人气。”来运嘴快地道。
完瞧一眼李青竹沉下来的脸色，端起药盏一溜烟跑了。
“这子，”顾嬷嬷摇着头，“也就是仗着从和您一起长大的情分，什么话都敢……“
李青竹笑起来：“奶娘快请坐。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顾嬷嬷道：“那个叫魏蜜的丫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可是遭了大罪，全身上下除了脸和一双手，竟找不出一块好肉。她以前的主子必定是个心狠手辣的，爷得防着点。”
又满脸担忧地望着他：“可是别人送给爷的？爷准备养在后院？还是收作房里人？”
李青竹见她误会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奶娘放心。我对她没有心思，不过是帮着她主子调教调教……”
顾嬷嬷大惊失色：“她主子可不是好人……一个姑娘，能折腾成这样……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爷可不能走得太近……”
“不是以前那一个。。”李青竹见她担忧，安抚她，“奶娘放心，她的新主子聪慧良善，且于我有大恩。不是有玉骨生肌膏？奶娘只管给她用。养得娇俏俏，嫩生生的，才像我王府出去的人不是？”
“新主子？于爷有大恩？”顾嬷嬷放下心来，“要调教成什么样的？”
李青竹想了想，道：“娇俏，沉稳，自信，见了人不卑不亢，这才是我王府的气度不是？”
顾嬷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爷这不是要调教丫鬟，是要教出个大家闺秀呢。还对她没意思？”
“真没意思。”李青竹正色道，“我还叫来寿教她功夫，以后可以保护她主子。”
顾嬷嬷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日后奶娘见了她主子就知道了。她主子才真真是可人疼……”李青竹打住话头。
“爷喜欢她主子？”顾嬷嬷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放心，我必定替你，不，替你心上洒教出个千伶百俐的丫鬟。”
李青竹无奈地叫了声：“奶娘……”
“爷看。不打扰了。”顾嬷嬷心情愉悦，笑着走了。
喜欢吗？李青竹望着奶娘离开的背影，在心中思忖，想起那柔软冰凉的触感，不自觉手握成拳，把那根触碰过她指尖的手指藏进掌心，耳朵尖慢慢红了。
风拂过竹梢，绿浪起伏，发出沙沙的轻响，夹杂着雀儿“叽叽喳喳”的欢唱，李青竹闭上眼睛，思绪慢慢飘远。
“爷。”来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李青竹直起腰，脑中的绮思无影无踪，“怎么样了？”
“为防打草惊蛇，属下绕过户部，去了京城周围的县城，偷偷查看粮仓。所有的县城仓储，粒米也无！粮仓里除了一部分夹杂着石头瓦砾的豆子，什么也没樱”来寿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冷峻得冻了千年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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