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的坤宁宫，紫藤花爬满了廊架，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淡紫色的雪。苏璃正看着内务府送来的选秀名册，指尖划过“吏部侍郎之女林婉儿”“太傅孙女谢明玥”等名字，忽然笑了——这些家世显赫的女子，大多是朝臣们安插在后宫的眼线。
“娘娘，陛下这名册您定夺就好。”秦风的妻子李氏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进来，她如今在苏璃身边做些文书差事，手脚麻利得很，“只是太后那边让容了话，她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刚满十六，想……”
“让她来吧。”苏璃没等她完就点头，“太后的面子总要给的。再，多个人，宫里也热闹些。”
李氏愣了愣：“娘娘真愿意让新人进宫？奴才听，前朝的皇后都怕新人分了陛下的宠……”
“傻丫头。”苏璃放下名册，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张显上月诊脉，她又有了身孕，“这后宫从来不是独宠之地。陛下是子，需要子嗣绵延，也需要平衡前朝势力。只要她们安分守己，为皇家开枝散叶，我乐见其成。”
她想起刚入宫时的自己，若不是皇帝需要制衡贵妃，怕是早就死在冷宫里了。如今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更该明白，堵不如疏。
选秀那日，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站满了秀女。苏璃坐在观礼台的侧位，赵珩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底下的莺莺燕燕，却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没戴凤冠，只在发髻上插了支珍珠簪，素净得像株玉兰。
“陛下觉得那位林姑娘如何？”苏璃轻声问，示意他看第三排的绿衣女子，那女子站姿挺拔，眼神清亮，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
赵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头道：“不错，仪态端方。”
“吏部侍郎是清流领袖，把她指给陛下，能安不少饶心。”苏璃低声道，“还有那位谢姑娘，太傅是三朝元老，她进宫，能镇住些浮躁的臣子。”
赵珩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摩挲：“都听皇后的。”
最终入选的有五位秀女：林婉儿封了婕妤，谢明玥封了贵人，太后的侄女封了大应，还有两位家世普通的，封了常在。册封礼办得简单，苏璃亲自让人送去了赏赐，其中给林婉儿的是一对羊脂玉镯，给谢明玥的是一方端砚——她知道林婉儿爱清雅，谢明玥好文墨。
新人们进宫后，后宫果然热闹了许多。林婕妤每日在御花园看书，谢贵人则常去藏书阁抄经，太后的侄女虽有些骄纵，却也不敢太过放肆。赵珩按苏璃的意思，初一十五宿在坤宁宫，其余日子轮流去各宫，倒真做到了“雨露均沾”。
可平静没过多久，就出了岔子。
那日苏璃去给太后请安，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声。进去一看，只见太后的侄女跪在地上，手捂着脸哭个不停，林婕妤站在一旁，脸色平静无波。
“这是怎么了？”苏璃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
“皇后娘娘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太后的侄女扑过来，露出脸上的指印，“林婕妤臣妾偷了她的玉镯，还动手打臣妾！”
林婕妤淡淡道：“臣妾的玉镯是皇后娘娘所赐，昨日在御花园丢失，今日却在李答应的妆奁里找到。臣妾只是问了两句，她就撒泼打滚，臣妾并未动手。”
苏璃看向旁边的宫女：“昨日你们都跟着吗？”
一个宫女怯生生道：“回娘娘，昨日李答应确实在林婕妤身后的花丛边逗留过……”
太后在一旁沉着脸：“不过是个玉镯，丢了就丢了，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太后笑了。”苏璃放下茶杯，语气不软不硬，“玉镯是事，可‘偷窃’二字，关乎皇家体面。今日若不严查，他日宫里岂不乱了套？”她对秦风的妻子道，“去查李答应的宫人，看看是谁给她出的主意。”
李氏办事利落，不出半日就查明白了——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太监给李答应支的招，想借“失窃”之事打压林婕妤，让太后的侄女在后宫立足。
苏璃没惊动太后，只把那掌事太监杖责二十，发去了浣衣局，又赏了林婕妤一对金步摇，算是赔礼。李答应被罚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事后，赵珩来坤宁宫，见苏璃正给腹中的孩子缝制衣服，笑道：“听你今日处置了太后宫里的人？”
“敲山震虎罢了。”苏璃抬头，“太后想让侄女争宠，我不反对，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得敲打敲打。”她摸着肚子，“再，我现在有了身孕，总不能让这些烦心事扰了孩子。”
赵珩坐在她身边，听着她轻声细语地分析各宫的动向，忽然觉得，有她在，这后宫的风波再大，也掀不起滔巨浪。
夜里，苏璃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生了三个胖娃娃，老大像赵珩，老二像她，老三皱巴巴的，像只猴子。她笑着醒来，摸了摸腹，那里传来轻微的悸动，像是在回应她的梦。
选秀带来的涟漪渐渐平息，后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苏璃知道，这平静之下依旧有暗流，但她不怕。她有腹中的孩子，有懂事的太子赵瑾，有信任她的赵珩，还有足够的智慧，应对这宫墙里的风风雨雨。
而那本选秀名册，被她收进了柜底，上面的名字，终将在岁月里，写下各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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