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林海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咸涩的海水如同烧红的铁针，刺入他的眼睛、耳朵、鼻腔，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和窒息福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闭气，手脚在水中胡乱地蹬踏，试图摆脱那下沉的力道。
头顶上方，快艇引擎的轰鸣、守卫气急败坏的叫骂、以及零星射入水中的沉闷枪声，都被海水扭曲、放大，形成一片混乱而恐怖的背景音。探照灯的光柱穿透水面，在幽暗的海水中投下几道晃动不安的、惨白的光带，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
肺部的空气在飞速消耗，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林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止无谓的挣扎。他睁开眼睛，忍受着海水的刺痛，努力辨认方向。他看到旁边不远处，王胖子肥胖的身躯正在笨拙地扑腾，嘴里冒出一串串慌乱的气泡。更远些，李丹的身影也在挣扎，但动作明显更有章法一些，似乎在努力向上浮。
赵志强呢？
林海心中一紧，四下张望。浑浊的海水中，看不到赵志强的踪迹。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上浮换气，但上去就是活靶子！
他猛地一蹬腿，不再向上，而是朝着记忆中岛屿海岸线的方向，奋力潜游！他需要利用水下相对隐蔽的环境，尽可能远离那两艘快艇。
王胖子和李丹看到林海的动作，也反应过来，拼命划水跟上。
水下能见度很低，只有不到几米。黑暗和未知的恐惧如同水草般缠绕上来。林海拼命游着，肺部像要炸开，耳朵因为水压嗡嗡作响。他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不知道能游多远，只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就在他感觉即将到达极限，眼前开始发黑，不得不准备冒险上浮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咆哮的巨响，透过水体猛地传来！即使在水下，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冲击波，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紧接着，头顶的海水被瞬间映亮！不是探照灯的惨白，而是那种灼热的、翻滚的、橘红色的光芒！大量的气泡和破碎的杂物如同沸腾般从上方倾泻而下！
是爆炸！那艘右侧的快艇爆炸了！
阿娣给的“东西”起作用了！
林海心中狂震，求生的欲望再次爆发出力量！他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混乱，猛地向上蹿去！
“哗啦！”
他的头冲破水面，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混合了硝烟和焦糊味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撼。
海面上，那艘右侧的快艇已经断成两截，正在熊熊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夜空，浓烟滚滚。燃烧的碎片散落在海面上，如同地狱里飘浮的余烬。几个浑身着火的守卫在火海中惨叫着挣扎，很快便沉入水郑另一艘左侧的快艇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开了老远，艇上的守卫惊魂未定，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稳定船身，救援落水的同伴，显然无暇他顾。
更远处，那艘正准备离港的白色游轮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动，拉响了急促的汽笛，调转的船速明显慢了下来，甲板上隐约可见慌乱跑动的人影。
混乱！这正是他们需要的混乱！
“海哥！这边！”旁边传来王胖子带着哭腔的呼喊。他和李丹也浮了上来，正扒着一块漂浮的破碎甲板，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志强呢？看到志强了吗？”林海急切地四顾。
“没迎…”李丹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他跳下来后就没看到……”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林海。赵志强为了投掷那个包裹，暴露得最彻底，落水的位置也离敌人最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水面一阵搅动，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正是赵志强！他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显然爆炸的冲击波也波及到了他，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快速扫视着现场。
“没事吧？”林海连忙游过去。
“死不了。”赵志强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看向那艘燃烧的快艇和混乱的现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东西生效了。”
“现在怎么办？”王胖子看着周围燃烧的海面和远处虎视眈眈的另一艘快艇，声音发抖。
游轮还没走远，但靠游泳追上去是方夜谭。留在这里，等敌人缓过神来，还是死路一条。
林海的目光扫过海面，突然定格在爆炸快艇残骸附近，一艘被炸飞出来的、相对完好的黑色橡皮救生艇上！那救生艇似乎是快艇上的标配，此刻正随着波浪起伏，上面好像还挂着船桨！
“那里！橡皮艇！”林海低吼一声，立刻奋力游了过去。
赵志强也看到了，精神一振，紧随其后。
四人拼尽最后力气，游到橡皮艇旁，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橡皮艇不大，挤上四人后显得有些拥挤，但总算暂时离开了冰冷的海水，有了一个落脚点。
“快！划桨！离开这里！”林海抓起船桨，和赵志强一左一右，拼命划动。王胖子和李丹也用尽力气用手划水。
橡皮艇晃晃悠悠地，开始向着与码头、与那艘游轮都不同的方向——岛屿西北面的黑暗海域驶去。那是阿娣指示的，布满暗礁的唯一生路。
身后，燃烧的快艇依旧在噼啪作响，另一艘快艇似乎终于稳住了阵脚，开始重新搜寻他们的踪迹，探照灯的光柱再次扫过海面，但范围比之前了很多，显然也被爆炸吓到了，行动变得谨慎。游轮上传来的骚动声更大了，但它似乎不打算卷入这场混乱，汽笛长鸣一声，开始重新加速，庞大的船身缓缓驶向外海。
林海和赵志强咬着牙，不顾手臂的酸痛和身体的疲惫，拼命划桨。橡皮艇的速度很慢，但他们不敢停歇。每一次探照灯光柱从附近掠过，都让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冰冷的夜风吹过湿透的身体，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饥饿、干渴、疲惫、伤痛，所有负面状态一起涌上，几乎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但没有人话，没有人放弃。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麻木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划破漆黑的海面。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阿娣所的暗礁区，还是更多的巡逻艇，亦或是……别的未知危险。
他们只知道，必须离开这片被火光映亮、被死亡笼罩的海域。
橡皮艇载着四个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逃亡者，如同暴风雨后的一片落叶，顽强地、艰难地，漂向那深不见底的、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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