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陈萱背靠门框，枪口死死锁定门外通道，呼吸压得极低。林海强撑着从椅子上滑下，蜷缩在控制台厚重的金属基座后面，左手紧握着最后那把潜水刀，断裂的右腕和左肩伤口因紧张而突突直跳，冷汗浸湿了额发。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在空旷的金属通道里回荡，越来越近。只有一个人。
是谁？“蝰蛇”的漏网之鱼？还是这废弃气象站里，另有其人？
陈萱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直接走向控制室，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她迅速扫视室内，目光落在那些刚刚被翻动的档案和散落的照片上。她猛地将那张记录着“蚀脑菌”的黑白照片和几份关键文件塞进自己作战服的内袋，然后将其他档案胡乱推回柜子，尽量恢复原状。
就在她完成这一动作的瞬间，脚步声停在了控制室门口。
陈萱屏住呼吸，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门被缓缓推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枪口，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工装、身形瘦高、头发花白凌乱的老人。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多岁，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老年斑，背微微佝偻，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虽然浑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异常锐利和清醒的光芒。
老人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举枪的陈萱，又落在控制台后露出半个脑袋、眼神警惕的林海身上，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的表情，仿佛他们的出现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把枪放下吧，丫头。”老饶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不知是哪里的口音，但语气却异常平稳，“在这里，那东西没用。”
陈萱没有动，枪口依旧稳稳指着对方。“你是谁？”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走进控制室，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撬开的档案柜上，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其他杂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很多年了……终于还是有人找来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他走到控制台前，无视了陈萱的枪口，伸出枯瘦的手指，拂去一台老旧示波器屏幕上的灰尘，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古董。
“你们是为了‘那些东西’来的吧？”老人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依旧平静。
林海和陈萱心中同时一震。他知道“那些东西”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蚀脑菌’？”陈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人终于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陈萱：“不止知道。我们……曾经是这里的‘看守者’。”
看守者？陈萱和林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海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老人将目光转向林海，在他满身的伤痕和狼狈不堪的样子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这里？曾经是‘观测站’，也是‘隔离区’。负责监视‘零号样本’的扩散情况，并阻止任何人……包括我们自己，过于接近它。”
零号样本？是指“蚀脑菌”的源头？
“你们是谁的人？‘普罗米修斯’？”陈萱追问，枪口微微下垂，但警惕未减。
听到“普罗米修斯”这个名字，老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情绪——那是一种深刻的、混合着鄙夷与悲哀的冷笑。
“他们？”老人哼了一声，“他们不过是后来者，一群被力量蒙蔽了双眼、妄图窃取神火的窃贼罢了。我们……属于更早的时代，一个试图理解并封存危险，而不是利用它的时代。”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老旧的设备，语气带着追忆：“那时候，我们以为能控制住它……但‘零号样本’的生命力……超乎了所有饶想象。泄露，感染，变异……我们失去了很多人，最后只能彻底封闭这里，留下少数‘看守者’，等待……或者，拖延最终时刻的到来。”
他看向陈萱和林海，眼神变得无比严肃：“你们能打开外面的门，明你们拿到了‘钥匙’，并且得到了‘指引者’的认可……或者，至少是部分的认可。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安全了。‘源点’……比你们想象的更危险。那里封存的，不仅仅是‘零号样本’的源头，还迎…最初的那些‘失败品’和‘意外’。”
最初的那些？林海立刻想到了白塔里那些早期“原型体”和变异的休眠舱。
“我们必须去。”林海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陈萱，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叹了口气。
“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们。从‘钥匙’被激活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他拄着木棍，走向控制室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看起来像是老式氧气面罩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材质特殊的灰色连体服。
“把这个穿上。”他将连体服递给陈萱，“这是早期研究的防护服，材料特殊，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零号样本’的能量辐射和精神影响。面罩能过滤大部分孢子。”他又拿出一个巧的、类似怀表的金属仪器，表盘上只有一个不断微微摆动的指针。“这个，‘场强指示仪’，能大致显示周围能量场的强度。指针摆动越剧烈，代表越危险，越接近核心区域。”
陈萱接过东西，有些迟疑地看着老人。
“为什么帮我们？”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怜悯，有无奈，也有一丝解脱。
“因为我的‘看守’任务，也许就快结束了。无论是彻底封存，还是……彻底爆发。”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也因为……我曾经也有必须守护的人，最后却没能守住。去吧，沿着你们知道的路径。记住，在‘源点’，你们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守住自己的意识，比什么都重要。”
他不再多言，拄着木棍，缓缓走出了控制室，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萱和林海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防护服和指示仪，心情复杂。
这个神秘的老人，这个被遗弃的观测站，揭示了一段被尘封的、关乎“蚀脑菌”起源的可怕历史。而前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陈萱不再犹豫，她迅速帮几乎无法自行动作的林海穿上那套略显宽大的灰色防护服，自己也换上。衣服的材质很奇特，触手冰凉，似乎能吸收部分身体的热量。戴上面罩后，呼吸变得有些沉闷，但那股一直隐隐存在的、令人神经刺麻的能量场干扰感，确实减弱了一些。
她将场强指示仪别在胸前，表盘上的指针在轻微地左右摆动。
“我们走。”她扶起林海，再次看向脑中那清晰的结构图路径。
旧影重重，揭示了过去的悲剧，却无法照亮未来的凶吉。
他们穿戴好来自过去的防护，握紧手中的武器和钥匙，再次踏上了通往“源点”核心的征途。通道在前方延伸，幽蓝的应急灯光，如同指引，也如同墓穴的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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